纪墨晨见杜思峰目露讶异，淡淡一笑，道:"劝诫陆霆不可轻易中人离间之计，实质上就是替最有作案时机及动机的大雍辩白，整件事中最获利的无疑是免去一场无妄之灾的大雍，如果是东汉的细作，又怎么会替大雍说话呢！况且以目前东汉自顾不暇的时局，也不太可能将心思花费在北齐身上!"
杜思峰听她三言两语就将事情的关键之处讲了个透彻，看她的眼神不禁少了几分怠慢，多了一分惊叹。只不过，在他看来，即使有些小聪明，但纪墨晨终归是女儿身，既不能托付重任，更不会起到决定性作用。直到此时，他还是不明白燕王为何对这个女子格外看重。
李翊听到这里，微微皱眉，说道：“事情正如你所言，思峰这么说也是怕你太过担心。既然你已经清楚了来龙去脉，下一步，你可有打算？”
他的目光深邃，带着少许关切，纪墨晨怎么看不出来，只是此时她又怎么可能将自己的打算和盘托出呢？暗自思付着，她淡淡道：“这些终归只是流言，想必陛下一定不会被其混淆，否则，又怎么会派我来为明霞公主送亲呢？”
杜思峰在一旁点了点头：“的确，若是君心动摇，想必齐帝早就派人来带你回北齐了！”
纪墨晨点头称是，心中却想到你以为他不想抓我回北齐质问吗？实在是因为此行他另有目的！
李翊却另有一番思量，他拿起桌上的一份谍报掂了掂，又放到了桌上，然后对纪墨晨问道：“我们去宛城时途中遇劫匪尾随，这件事你还记得吗？”
纪墨晨点头表示记得，一时不明白他怎么忽然转换了话题。
就见李翊的眼睛微微一咪，笑道：“本王当时和你一样以为跟着我们的是劫匪，事后派人一查才知道，不仅仅是劫匪！”
纪墨晨脸色一凛：“莫非跟着我们的不止一批人？”
说完，她见李翊轻轻点了点头，心里第一个念头就是跟着他们的肯定有一批人是齐帝派来跟踪她的！但是这话又不能说透，她只有继续问道：“那殿下可查清楚了除了劫匪，还有些什么人？”
李翊瞟了一眼方才拿起的谍报，几不可见的摇了摇头，苦笑道：“那批人来无影去无踪，查起来一点头绪都没有！”
杜思峰脸上突然出现恍然的神情，插嘴道：“殿下，那批人很有可能是齐帝的人！”
看来这个杜思峰果然够敏锐，难怪能成为最受李翊器重和依赖的幕僚！
纪墨晨只觉嘴角有些泛苦，却露出一个平静淡然的微笑，和声道：“杜先生，或许是你多虑了。陛下若是想派人渗透到大雍，依照此时此刻的局势，首当其冲的应该另有其人，怎么会派人跟着燕王殿下呢？”
杜思峰哼了一声，说道：“或许你们陛下想要跟着的人，不是殿下而是另有其人呢！”
“杜先生是指我吗？”纪墨晨张着清透明亮的双眼，浅浅一笑道：“若是陛下想要见我，只管下旨诏我回去即可，何必如此麻烦！”
杜思峰不知道事情起因，因此对这番话也找不到反驳的理由。他做出苦思冥想的表情，却仍是找不到一个合理的解释，最后只能不甘心的叹了口气。
李翊似乎也被纪墨晨说服，想了想，终于还是问了一句：“本王见你对流言蜚语毫不在意，可是又为何急急忙忙的来找本王问清楚这件事呢！”
纪墨晨对他温和一笑，解释道：“我只是不习惯处于被动状态，如果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也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这样温和的笑容后面，有着淡淡的自信，让李翊猛然想起那一夜在船头与他高谈国事的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才俊。
于是，嘴角就忍不住扬了起来，看向纪墨晨的眼神也变得有些耐人寻味了。真是很好奇呢，那一夜的那个人，与眼前的这个人，明明是同一个人，可为什么就是这么的不一样呢！
杜思峰闷头苦思，所以没有发觉李翊表情的变化。
但是敏感如纪墨晨，立刻就察觉出李翊的变化，她脸上表情平静，心里却暗自有些着急，难道是方才的话没有完全说服李翊，所以李翊还是将信将疑？
纪墨晨始终有些不放心，当下就起身告辞：“不早了，就不打扰殿下与幕僚议事了！”
杜思峰为了表示对李翊的尊重，在听到纪墨晨的话后，立刻就站了起来，对她挤出了一个笑容。
李翊却像没听到她的话，坐在书桌后面沉默半晌后，忽然仰起脸，表情真挚的对纪墨晨说道：“其实，本王也有事情要向你请教。”
纪墨晨一愣后，问道：“什么事？”
李翊就笑了笑：“当然是关于太子的事~！”
站在最后的杜思峰一下子就急了，心想如此大事岂可随意询问一个不知根底的人，况且还是个女流之辈！于是立刻大声制止道：“殿下~！”
说完，唯恐李翊不明白他的意思，又高声补充了一句：“兹事体大！”
李翊却像没有听到杜思峰的话，只看着纪墨晨，脸色平静，语气轻缓道：“就在昨天，太子将本王推荐的两位官员远调，用他的人补上了位置。本王觉得，应该做点什么给太子看看。你说呢？”
似乎没注意后面杜思琪又惊又惧的表情。
纪墨晨却是觉得眼前一亮。
虽然她当着李翊的面否认了齐帝会对她牵制，但事实是，她早已确定那批衔尾跟着他们入宛城的两批人之一就有受齐帝指使来监视她的。
齐帝之所以没有将这件事正大光明化，无非就是想看看她到底能不能在这一个月内给大雍这几位皇子制造些什么，让北齐从中得到休养生息的时机。
自古哪个君王不疑心，若说齐帝听到流言而丝毫不信，纪墨晨根本就不信。但是，如果能够抓紧机会在这期间制造点什么，让远在北齐的齐帝知道她的能力，知道她并不是大雍的细作，那么事情又不一样了。
以前，纪墨晨一心避世，为了宁静隐藏锋芒，而这一次，倘若在大雍呆满一个月而一无所获，只怕离开的那天，便是被监视她的人来回北齐与齐帝面对面的那一天！
所以，在听到李翊的话后，纪墨晨顿时想到了一个方法。
她对在一直在旁边用晦暗不明的眼神看过来的杜思峰视而不见，然后对李翊轻展微笑道：“太子欺人太甚，殿下自然要给予反击了！”
纪墨晨与李翊的目光在半空中交汇，彼此都看到对方眼中的别有深意，然后很有默契的，两人相视一笑。
这是第一次严格意义上的交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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