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无梦,等到自然醒时已是第二天早上。
良好的睡眠解去了大半的疲劳,纪墨晨穿好衣裳走到院子时,一阵深秋的风刮过,让人滋生凉意,然而精神出奇的好。
院子里那两棵树,树干上的叶子本就落了大半,被这风一吹,剩下的枯叶又开始往下簌簌的落了。
才用过早餐,宫里的旨意就到了,皇后娘娘得知纪墨晨回城,特意下旨让她进宫一趟。
让传旨的王公公在前堂稍等,纪墨晨又回房重新梳了个简单大方的发式,换了身得体的衣服,然后才和王公公一起入了宫。
一路上,两人谈笑风生,纪墨晨讲着去鄞州沿途发生的奇闻趣事,王公公听得兴致盎然。
这时,只听纪墨晨漫不经心的问了一句:“对了王公公,墨晨去了好些时日,不知公主和娘娘可还一切安康?”
“都好!都好!明月公主近来学了几首新曲,时不时就去淑房殿弹给皇后娘娘听,给娘娘解闷,逗娘娘开心,让娘娘可高兴了!”王公公笑容满面的答道。
“真的呀,”纪墨晨也是一脸的笑,和声道:“那可真是太好了!公主向来都是孝顺孩子!”
“可不是嘛!”王公公附和着。
两人接着往淑房殿走去,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纪墨晨的心里却早就转开了。本来,今日就算皇后不召见,她也准备进宫一趟的。不见皇后,计划怎么能够实施呢?
方才她漫不经心的问了一句,王公公的回答听似普通,可略一琢磨,可就蕴藏了更深的含义。明月公主学了新曲就会到椒房殿弹给皇后听,给她解闷,逗皇后开心。
是不是这意味着,这段时间皇后十分烦闷,竟是到了连年幼的明月都能察觉的地步了?
看来,这里面有迹可循呢!
两人早就进了宫门,说着话不久便到了椒房殿门口。殿门外的青岩石板地上正跪着一个只穿了单衣的小宫女,也不知是犯了什么错,一大早就被罚跪,只穿了薄薄的一件跪在深秋的风口,浑身颤抖的好似一片即将坠落的枯叶。
王公公对此视若未睹,笑眯眯的请纪墨晨在门口稍等片刻,自己则先进去通报。不一会儿,又快步走出了,引着纪墨晨就去了里间。
一进去,纪墨晨只轻瞟了一眼,就立刻向歪在美人榻上闭目养神的皇后请安,言辞诚恳:“......昨日一进城就想进宫向娘娘请安,不想宫门却落了钥。”
“难为你挂念本宫,那些虚礼不讲也罢!”皇后微微睁眼,柔若无骨的右手轻摆,示意宫女上前扶纪墨晨起来,“本宫还担心途中太累,你今早起不了床呢!”
“承蒙娘娘庇佑,墨晨一路顺风,并未受累!”纪墨晨答的得体,举止大方,眼神中的磊落让皇后暗暗点头。因皇后并未赐座,因为她便一直站在下面回话。
“在你去鄞州之前,本宫便觉如此机会尚佳,于是推荐了你去,果不其然,鄞州大胜,陛下可是十分高兴呢!”皇后脸色此时已缓和了许多,和蔼的望着她,问道:“陛下高兴,听得军中之事你也出了些许力,便让本宫来问一问,看你想要什么赏赐。”
“娘娘严重了,墨晨哪里出过力,不过是沾了着程将军和孙将军的运气!况且娘娘待墨晨极好,墨晨不敢要赏!”纪墨晨轻言细语的回答,心中却暗自转了起来。
让她去鄞州,明明是宋清雅想致她于死地所为,何时成了皇后的做的。虽然知道能位于一宫之首的女人决计不好相与,但眼前这人看似温和仁厚,心底到底打的什么主意,却也不是那么好琢磨的。
宫斗胜者,果然非凡。只是毕生精力都放在工于心计上,实在太累。
纪墨晨暗自喟叹,表面却看不出丝毫。
皇后对她的回答十分欣慰,含笑点头道:“本宫知你心意,你也不必推辞了!此次鄞州大捷对于本国是何等重要,你应该也知道。所以,赏赐是一定的,只是不能太过分哦!”最后一句,带着半开玩笑的意味。
纪墨晨也不知这真的是齐帝的主意,还是她的主意,若是她的主意,再拒绝就不太好了,毕竟还有依仗她的地方。那要什么赏赐呢......
忽然,灵光一现,她说道:“既如此,墨晨就拜谢娘娘恩典了!”轻轻一礼后,才道:“墨晨离京月余,昨日回城听闻近期京中盛行一种新式舞曲,据说美轮美奂,令人看之不忘。若娘娘允可,墨晨想借娘娘的光,赏一赏这舞曲,也好知道这魅力何在,竟让人交口称赞!”
“这新式舞曲本宫是略有所闻,还道是宫里的,竟然整个京都都开始盛行了?”皇后说着,脸上就带上了似笑非笑的神色:“不过,既然跳此舞者众,你又为何偏要本宫派御用舞女跳给你看呢?”
这个提问听似普通,实则暗藏凶险。纪墨晨微微一笑,流利答道:“正是因为赞扬此舞的人太多,墨晨便想看一看最为惊艳的版本。这宫里的舞师自然是好过外面数倍!”
皇后听了,不疑有他,沉吟片刻后,脸上浮现若隐若现的笑:“要领略最惊艳的,自然要此舞的创始者亲自表演了。被你这么一说,本宫倒也好奇,想亲眼看上一看。”
说着,转头对王公公吩咐道:“你再去一趟,叫那个宋什么的舞女进宫,给咱们表演一场!”顿了顿,又道:“另外,去问一问陛下,看他有没有时间陪咱们一同欣赏。”
王公公道一声是,立刻出去传旨去了。
纪墨晨心中早知那人是谁,却故作好奇道:“宋?不知娘娘说的这位姓宋的姑娘是哪家的?或者是在我离京这段时间新来的?”
皇后似笑非笑的瞥她一眼:“就是和你在花魁大赛竞争过得那个!”
“宋清雅?”纪墨晨略显惊讶,旋即又恍然,点头道:“大赛那日,宋姑娘的舞蹈设计就十分不俗,难怪能创造出让人看之不忘的新式舞曲。”
说完,又喃喃道:“听说她与明王殿下很亲近,明王殿下擅于歌舞,必定也给了她不少灵感。”
“嗯,明王他确实偏爱这女人,只是本宫看她,却不似安分之人!明王也真是,经常带这女人进宫,不知道想的什么!”皇后接口道。
纪墨晨自然而然的接口道:“明王殿下想的什么,民女是不知道。但民女却知道,明王殿下是天下最知道陛下想什么的人!”说着掩口轻笑,却捕捉到皇后眼中一闪而过的锋芒。
皇后脸色一沉,陷入了某种沉思,一双眸子中各种神色变幻着。纪墨晨深知她心中所疑,而这也是此次进宫的目的,于是也不说话,只束手安静立在一侧。
不知过了多久,只见皇后面色寒霜一收,又恢复到平素温和的表情,吩咐小宫女搬来小凳子让纪墨晨坐下。
赐座,潜意识是认为纪墨晨在某方面发挥了作用。比如说,点醒自己。
纪墨晨谢恩坐下,心中却松了口气。看来,虽然也有疑虑,但最终宁杀一千勿放一人的原则占了上风,让皇后下了某种决心。
明王常常带宋清雅进宫,想来是有向齐帝献过舞,若是明王的主意,最多便是明王风流,带累皇上。可若这是明王揣测得知是齐帝的主意,这两者间便大大不同。
宋清雅年方十六,面容娇媚,身材撩人,原本便是女人警惕的对象。可就是因为跟着风流的明王,让皇后一时放松心神。若是她认为皇上对宋清雅有意,或者宋清雅志在皇上而不是明王,那么等待宋清雅的,绝对是猛烈一击!
试问,被皇后敌视的人,还能笑多久?别说是有能力影响他人,便是保命,都是难题了!
不过,要把宋清雅逼上绝路,单单是让皇后生疑是不够的。
纪墨晨一面在心中飞快的盘算着,一面含笑回应皇后的话。
两人接下来的谈话,都是围绕着明月公主,仿佛已形成某种心照不宣。
这时,只见一个小公公跑进来向皇后行礼,献媚笑道:“皇上知道娘娘有雅兴赏舞,特赐酒席一桌,请娘娘和纪姑娘移步,一同欣赏歌舞!”
皇后含笑应了,立刻有宫女上前替她更衣梳头。光是选配服饰,挑选头饰,便又去了小半个时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