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乐使出了浑身最后一丝力气,纵身向那出口跃去。刹那间燃尽的火炭也砸了下来,狠狠的砸在了她的额头上……
疼,钻心的疼。
这种疼、还有恐惧一生将都无法忘记。
这是梦吗?为何如此真实?
虚弱的瘫倒在了地上,喘着粗气,这空气新鲜以及突然转换的寒意让人头脑瞬间清醒,满手血泡的手颤抖的捂住正在冒血的额头,半睁着迷离的双眼,望着美丽的星空,星星好像比刚才见到的更加明亮了,还有那圆润的月亮,散发着玉润的光辉,真是好看极了。
血迹从指缝中渗了出来,与眼泪、汗珠、碳灰掺杂在一起,早已看不清她原来面目。
火还在继续狂妄的燃烧着,像是烧不尽似得。
管乐将视线重新移到了跟前,盲目的看着面前的一切,那空洞木讷的眼神早看不见任何思绪,这不是梦,这是真实的处境,究竟自己怎么会出现在那里?又是经历了怎样惊心动魄的逃生?怎么什么事情都记不得了,脑海中一片空白。
管乐,管乐?就在刚才耳边仿佛有人还这样唤着,她是谁?难道是自己?
“不行,我要离开这个可怕的地狱,不知道等下还会出现什么更恐惧的危险。”
管乐勉强撑起了身子,每动一下全身如同针扎,衣服早已经被火星烧的七零八落、衣不遮体,摊开自己的双手,全是血肉模糊。哽咽着抬着头看着星空拼命的眨了眨眼睛,硬是将快要流下来的眼泪给逼了回去,拖着疲惫身子一头扎进夜色中。
谁能告诉我,这是哪里?
我又能去哪里?
不知道走了多久,身后的火光已经消失不见了,隐约着像是走在一条官道上,全身上下已经麻木的不知痛是什么滋味。
路的前方,传来一阵细细碎碎赶马车的声音。
管乐慌了一下,借着月光,细看是一辆马车有条不紊的驰骋在官道上,窸窸窣窣的声音都证明不是幻觉,还正是驶向自己的方向。
终于有人能救自己了!
她欣慰的想伸手抓住最后的救命稻草。最后却因体力不支,终于倒在了路中央。
世界总算安静了。
破晓,鸟儿清唱,阳光透过树叶间隙撒在祥和的小镇上,家家户户的屋顶上已升起屡屡清烟,大街小巷人流渐多。新的一天在忙碌而又平凡中开始。
《罗医》医馆已经张罗开门营业了,罗桑忙碌在药铺柜台前,擦拭着木具上的灰尘,夫人吴氏系着围裙从后门进来,怨道:“忙了一整宿,你怎么不多睡一会?”
罗桑虽然劳累但看见吴氏满脸关切之色,笑道:“夫人关心夫君,夫君纵使劳累也从刚才夫人那句话中烟消云散了!”
吴氏瞪了一眼,嗔怒:“别油嘴滑舌!”说着,还替他整理了衣服。
罗桑大笑,轻声问道:“粥熬好了?”
“熬好了,熬好了!”
“好,那劳烦夫人将粥喂给那位姑娘,姑娘她脉搏非常虚弱,是饥寒交迫外加风寒才导致她体力不支迟迟昏睡不醒!”
吴氏点了点头,想起昨晚之事,不忍又抱怨起来:“你看那位姑娘伤势如此严重,也不知道是什么来历,经历如此大劫,怕是来路不简单,你就这样冒然把人家带到咱们家里来,万一……”
“夫人不要再说了,你可知道你夫君是什么人?”罗桑抬手打断了吴氏接下来的话,反问道。
吴氏岂能不知接下来罗桑会说什么,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收起你那医德之心,我担心的是如今这个世道,容不得你半点菩萨心肠。”
吴氏说的在理。
罗桑心怀歉意忙安慰道:“夫人放心,夫君自有安排!”
吴氏自觉多说无益便转身离开,就在转身之际,罗桑又叫住了她:“夫人,辛苦了!”
一句话胜过万句亲切之语,吴氏喜形于色强忍笑意:“你可还有什么要嘱咐的?”
“罗桑知音乃夫人也,告诉孚玉对外不要说及此事就好!”
“咱娘俩你还信不过?”
吴氏一听,又重新拉下脸来,丢下这话后气恼的大步离开,惹的罗桑大笑不止,夫人啊,什么事都好,就是喜欢多心猜疑。
店门外,走过的路人都在议论昨晚的时节变化,也有人说出现诡异之事大夸其词,让人唏嘘不已。也有人在讨论今日是县令大婚,争着要看看排场之类的。罗桑听在心里,面无异色,只安安分分的给人抓药看病。
日落西山,这一天就这么的安安静静的过去了。
在打烊前,罗桑又站在医馆门口,左右张望了半天怀揣着心思回到内堂,今天理应是贾府娶妻,怎么没听见一丝动静?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情?
西厢房内,吴氏点燃了蜡烛。跳动的烛光下映着是管乐苍白的脸,额头上已经缠着厚重的纱布,依稀可见斑斑血迹。
“娘,水打来了!”孚玉端来一盆清水放在桌子上,搓了一把毛巾。
“我来!”吴氏接过毛巾轻轻擦拭着管乐的脸颊、以及满是伤口的双手,心中不忍,怜惜的说道:“唉,也不知道她到底经历过什么,竟伤成这个样子。这让一个大姑娘家的以后还怎么活?”
“娘,你说她的额头上会留下疤吗?”孚玉眉头紧蹙紧盯着管乐的脸,坐到了床沿上,细心替她掖好背褥。
在这个皇权的社会上,一个女人若是毁了容貌,那就是相当于要了她的命。也不知道等她醒了,该如何面对这一切。
“能被你爹救回来一条命就不错了,还管什么有没有留疤,至于以后得看她造化!”吴氏又叹了口气,语气虽硬,但话意中还是不舍,自己是女人,何不知女人的心思。
将管乐伤口擦洗换药好后,收拾换洗下来的衣物,将蜡烛的灯芯捻了捻,光线立马暗了下去。就和孚玉离开房间,却在门外迎面碰上了罗桑。
罗桑伸着脖子向厢房里面望了眼:“她还没醒呐?”
“伤成这样一时半会怕是醒不了!要不你再进去探探脉象?”
罗桑并没有进去探脉,而是笑着和吴氏并肩走到了厅中,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放在吴氏的手上:
“昨晚给贾府老夫人看病,贾大人一高兴赏赐的,原准备是昨晚就给夫人你,没想到一忙活就把这事给忘了,这点银子就给你们娘倆添点衣物,顺便给那位姑娘也置办些,瞧你们娘俩一年到头粗衣布衫、粗茶淡饭,夫君心怀愧疚,夫人跟孚玉都受委屈了!”
吴氏拿着银子带着笑意,听着一番动人之语,娇羞的模样更似少妇的姿态,却洋装对他唬了一眼:“瞧你说的,我能有什么委屈,倒是孚玉,这银子就给她,让她多置办点像样的衣裳,你看,她都已经长成大姑娘了!”吴氏话中有话,羞的孚玉红着脸跑开了。
“好好,就依夫人所言!”罗桑看着孚玉走远的背影,心中无比满足欣慰,有妻女如此,也不枉这一生苦尽甘来,时间如梭,女儿都一十七岁了,已经长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
吴氏将银子收好,还不忘好奇的问道:“对了,这县令大人昨日怎么如此阔绰,还赏了银子?这可都是以往没有过的事!”
“县令大人前妻已亡故三年,今日准备再娶,令堂又无身体大碍,自然高兴!一高兴就赏了。”
“今日娶妻?可今天大街上并没有出现迎亲队伍,你啊,怕是老糊涂记错了!”吴氏没有多说,便喜滋滋的进了房间。要是夫君每次出诊都能带回银子,那生活该会更加富裕了。
罗桑背手还徒留站在原地,神情略有些复杂,眉宇之间也有了担忧之色,酝酿着夫人的话意,转头看着西厢房喃喃自语:“真希望是我看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