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亦抱了琴,席地而坐,随意将琴摆在双腿之上,手指曲动,一曲洋洋洒洒的琴音便流转而出,时而温柔娴静,如同站在一片空旷的草原里沐浴在明媚的春光之中,时而铿锵有力,如同万马奔腾在沙漠戈壁之间。时而苍茫,时而沉寂,时而粗狂......
静静的荷花池,静静的亭子,厅中几人俱都静静屹立,沉浸在琴曲之中。良久,慕容亦落下最后一个琴音,手照旧还抚在琴弦之上,抬头望向玉儿,此时的玉儿,还回味在琴声之中。倒是画眉先清醒了过来,见着慕容亦瞧着自家小姐猛看,忙推了推玉儿“小姐,小姐”
蓦的惊醒,才发觉琴声已尽,始抚掌而赞“公子当真是琴艺高深,玉儿佩服”,玉儿的确说的是真心话,原先见着此人拿出琴来,自己还有些吃惊,没想到,粗狂的双手也能抚出如此美妙动听扣人心弦的意境,玉儿是真心的佩服,自己虽也是能弹,可若真与此人相比较,孰高孰低还真是难说。
“多谢王妃夸奖,老王妃是我姑母,王妃若不嫌弃,日后可直呼慕容亦就可”慕容亦起身,将琴递给阡陌。刚才见着玉儿听琴之态,慕容亦便知,玉儿定是破通音律之人。
玉儿早就猜想此人同王府必有渊源,果然,此人是贺兰慕辰的表兄,难怪能自由进出王府之中,当下微微一福,算是见礼了,看这慕容亦年纪似要在贺兰慕辰之上,贺兰慕辰该叫慕容亦表哥才是,只是,自己是万万喊不出表哥二字,也罢,那便直呼其名好了。
“可是常年在塞外?”玉儿抬眼看想慕容亦,虽是准备直呼其名,可到底是有些不好意思直喊着,索性什么都不称呼。“嗯”慕容亦倒有些好奇,这玉儿怎的知道自己在塞外,这也才第二次见面,自己什么都未曾透漏,至于姑母及贺兰表弟那边,当是不会将这些事情告诉她才是。
“刚才听琴声,听出些许空旷苍茫之意,好似让人置身于茫茫草原或是苍苍沙漠之间,而据我所知,天麟国并无草原,有的只是与他国交界的沙漠,玉儿便就此猜想了”玉儿说这些话时并没有直面对着慕容亦,从慕容亦的角度看过去,只能看见玉儿的侧脸,祥和而又宁静,对于慕容亦来说,常年身处沙漠之中,沙暴人祸,独独缺少的就是宁静。
“王妃可否弹奏一曲”慕容亦从阡陌手中取了琴,嘴里虽是征询着玉儿的意见,可双手已将琴托于玉儿身前。“你怎知我会弹奏,也许我就只会听而不会弹呢”玉儿没有马上伸手去接琴。“听琴懂琴孰能不熟琴,王妃便让我等一饱耳福又有何不可”慕容亦将琴再呈近几分。
“小姐,你就弹奏一曲呗,正好我们今日没有抱琴过来,我看,慕容公子此琴也不错”莹玉倒是个没眼色的,没看出玉儿并不想在慕容亦面前弹奏。
罢了罢了,既如此,索性大方的从着慕容亦手中接过琴来,置于栏杆处的木椅之上,玉儿不可能像慕容亦那般席地而坐,而亭子之中并无其他单独椅凳之物,只有凭水处的连接着栏杆的木椅,曲膝着地,裙摆顺势铺满地上,好似一朵盛开着的艳丽花儿。
玉儿并没有弹奏具体的哪首曲子,随性而动,玉儿一直觉得琴之一道,若不是为了知己而奏,那便只能是自语自发的抒洒着自己的心境,若是为了博人眼球,这琴音也就没有了生命和生动。而慕容亦,这才是自己第二次相见,与他不是朋友更不是知己,这琴不需要同他共鸣出什么东西来,这琴音更多的是玉儿随意挥洒。肆意自如的弹奏着。
画眉和莹玉早是习惯了自家小姐的这种琴音,两人听起来,只觉得好听,仅此而已,更多的东西却是品不出来的。而阡陌,听着这些似是而非的琴音,有些微微蹙眉,这琴音有些乱。只有慕容亦,看着玉儿,让人觉得好似不是在听琴音,好像就只顾着看人一般。
从着前世的繁华街道走过,再到高高的大楼里每日日复一日的工作劳顿,再到悠悠荒魂穿过无数岁月,落在了这个架空的世界里,从着小女孩到少女,又从着少女到为人妇,其中有欢乐,有迫不得已,父母家人面前戴着深深的面具,只为着让自己成为大家想要的温柔娴淑的千金大小姐,许是面具戴的过久了,在外人面前,有时候会肆无忌惮的挥洒着自己的邪恶的一面......
曲终落,玉儿良久的没有移开自己的手,这琴,当真不错。“可是我脸上有什么脏东西”玉儿起身,曲膝久了些,膝盖有些酸疼了,微微抬头,就见着慕容亦盯着自己在看。“小姐”莹玉忙上前扶了玉儿一把,起身,又再就势往着栏杆处的木椅上坐了下来。
“王妃如此才情,倒叫我无地自容,只是,恕我斗胆,论年纪,王妃比我年小好几岁,论心性,王妃是养在徐府的千金大小姐,只是,为何王妃的琴音之中,倒让我觉得有种曾经桑海的意味,好似过了一辈子,有欢欣,有疲惫,有哀伤,有童真......”慕容亦没有继续往下说。玉儿脸上沉静如水,使得慕容亦看不出一丝的波澜。
倒是自己唐突了,在如此陌生的人面前,竟然独自沉浸在自己的回想之中,还忘却此人也是琴道中的高手,抬起头,眼眸中已无任何的情绪“慕容公子多心了,这琴音随便拨弄而已,岂能有慕容公子所品的诸多意味”到底是不能直呼慕容亦的名字,论亲,他是贺兰慕辰的表兄,自己不能直呼其名,论疏,他是贺兰慕辰的表兄,自己应该敬而远之,这慕容公子亦是有些越礼了。
“慕容公子多思了,我随意之奏,岂能表达如此之多,我琴艺不高,倒是招慕容公子见笑了,请自慢赏这满池荷花,我出来多时,该回去了”,玉儿直接折转身,往着亭子台阶下移步。这人能听出自己琴音,倒也算得是知己了,只是,他不是高山,自己也不是流水,这知音也就谈不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