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下,吴县茶场的人渐渐地少了。王盛本想是带着许青碧在县里转一转再回去,先前的郑老板却是带着两个茶坊的老板来了。许青碧听出郑老板的意思,是想介绍让王盛与那两个老板相识,便决定独自带着采荷在县里逛逛。
上一次来吴县,是许青碧由平江府去清水村时路过。当时只顾着听顾氏说话,并没有看这个虽然是县,却很大的地方。在许柱驾着的马车中,许青碧游览了大半个吴县。可经历了一下午的走动,又坐了一个时辰硬梗梗的马车,许青碧的身体又有些受不了了。
恰好,许青碧掀开帘子之时,看到了斜对面的一座茶坊,立刻道:“柱叔,我们去那茶坊休息下,然后回宅子就可以吃晚饭了。”
“好。”许柱依旧少语寡语,轻点下头,便将马车停在了茶坊的旁边。
待许青碧与采荷下了车,茶坊里便有一个茶博士迎了出来。看到许青碧的穿着,茶博士只是微微一愣,便很热情地将她迎了进去。而进了茶坊,许青碧才知道夏炎朝的是如何的喜爱茶。都快到吃晚饭的时候了,茶坊里居然还有不少的人。
捡了一个没有人坐的角落,许青碧要了一壶本地产的茶,又要了一碟糕点,便四处张望起来。这么一看,许青碧才发现茶坊里的大部份人,都在茶场里见过。再一思量,这些人都是来采购茶的,应该还要在这里多呆些日子,闲着的时候肯定会来到这里。
茶场开市第一天,就这么多的人,许青碧都能想像的出在未来的几天里,会有越来越多的人涌到吴县来。想着自家茶园的茶可以卖到各个地方,许青碧说不自豪是假的。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坐在这个茶坊里,许青碧有一种让所有的有人都喝自己茶园茶的愿望。
“小姐,快看,那好像是王管事的公子。”采荷也是第一次来茶坊,对一切都很新奇。坐在许青碧的身旁,她的头就没有停下来过。而在看无意扫过斜对面窗口一根柱子时,采荷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背影。经过仔细辨认,采荷才看出那人就是王盛的儿子,王成。
许青碧要想看到王成有些不容易,得伸出头绕过前面的通往二楼的楼梯,恐怕这也是有很少的人坐在这里的原因。许青碧看着王成一个人孤单地坐在那里喝茶,心里有些奇怪,也没有想着上前打招呼。在茶园时,她就看出来,王成对她没有什么好感。从王成看王盛的眼神中,许青碧感觉他对他的父亲也有些怨恨。
现在还不了解王成的为人,许青碧可不想贸然上前。再说,她现在可是待字闺中的女儿家,也不能不管不顾主动与一个还不相熟的人聊天吧。示意采荷不要多嘴,许青碧便端起了茶博士刚刚送上来的茶。
说实话,许青碧第一次看到顾氏将茶饼碾成茶粉,便没有了喝茶的念头。可看到顾氏将那茶杯弄的像开了花似的,许青碧才抱着试试的心情喝上了一口。没想到这,这灰白色的‘茶沫子’比想像中好喝多了。不过,许青碧还是喜欢前世用沸水直接冲泡的茶叶。
如何制出前世那样的茶叶呢。许青碧喝着茶,又在心里想着前世所知道的制茶知识。采荷却是对桌上的糕点很感兴趣,细细地品尝,似乎在感觉这糕点里的原料。对于做吃食,采荷有一种近乎痴迷的钟爱。主仆两人都非常地安静,仿佛这张桌子这里没有人一般。而随之而来的低声谈话,就证明那两人以为楼梯后面没有人。
“长风,我刚刚好像看到王成了。”
“我也看到了,要不能打发人将你叫来。卓清,你赶快帮我想个办法,在这里羞辱他一次。上次,要不是王成,我怎么可能会在静芝面前丢脸。”
“好,我也早看王成不顺眼了。不就是总被夫子夸两句吗,也不看看自己的出身,有什么好得意的。这次,我一定让他以后见到我就躲着。”
随着声音渐渐远去,采荷有些愣愣地看向了许青碧。许青碧却像是没有听到一样,平静地喝着茶。而在放下茶杯,她撇了采荷一眼,又拿起一块糕点,轻声道:“你嘴边有渣儿……”
“小姐,你没有听到吗,他们在商量对付王管事的公子呢。”采荷一边擦嘴,一边截住许青碧的话,有些不理解她为什么不说话。
许青碧知道采荷的心思,便道:“那你去告诉王成,他的两个同窗要算计他。”
“我……”采荷刚想起身,便想起了王成古怪的脾气,还有看她时厌恶的眼神,便没有再动。可再次探过身子,看了一眼王成,采荷有些不忍心地又道:“小姐,他怎么说也是王管事的公子。要是让王管事知道小姐袖手旁观,恐怕会怨恨小姐的。”
“我说过要袖手旁观了吗,喝你的茶吧。”许青碧白了采荷一眼,便起身将采荷挤到另一边坐着。她坐在采荷的位置,刚好看到两个同王成差不多大的公子,走向了王成那张桌子。
可惜,王成是背对着许青碧坐着,她看不到王成的神色。可从另两个公子的神色中,许青碧猜得出,王成显然把他们气的怒了。那个有些白净的少年,都有些要起身离开,却被小眼睛的同伴拉住了。
最后,也不知道那小眼睛的少年公子说了什么,就见白净少年拍桌而起,高声道:王成,你可以看不上我家的茶,却不能轻视这茶坊里的客人。你说我家的茶不过如此,那来我家茶坊喝茶的客人算什么。今天,你不说清楚,休想走出茶坊。”
立时间,茶坊大堂里的客人都看向了王成那张桌子。要不是许青碧之前听到两个少年的谈话,只看这一副情景,便一定会认为两个少年公子围护着茶坊与茶坊里的客人,而王成就是口不择言的可恶少年。
那个小眼睛的少年,见引起了茶坊里客人的注意,再次怒然道:“王成,亏你还是得夫子看重的学子,竟然如此尖酸刻薄,真是丢尽了我们书院的脸。你快些向这里的客人道歉,我便不向夫子说今日之事。”
王成也不知道是气的,还是如何,脸色涨的通红,指着对面的两个少年半晌才道:“你们颠倒黑白,明明是……”
“哎,这位公子,你怎么诬赖那位公子呢。我可就坐在你的旁边,听得可是清楚着呢。”不等王成说完,旁边的桌子旁便起一个年纪不大的少年,他看也不看王成,继续快速道:“明明是你说这里的客人都是附庸风雅之辈,却不肯承认,还要诬赖别人,是你在颠倒黑白吧。”
听了这人的话,王成的脸色便由红转变成青色了。可能他真是气到,居然想都没有想,便道:“你们都是一丘之貉,卑鄙无耻。”
这一句‘你们’,可是将周围的客人都得罪了。不说那两个少年公子眼中的喜色,只是客人的骚动就将安静的茶坊搅动的热闹了起来。更有几个年纪轻的公子,已经起身向王成质问。而年纪大的没有动身,眼中却也带着怒色看着王成。
就在这时,一声清脆的声音响起:“结帐,结帐,就像那位公子说的那样,什么吴县最大的茶坊,也不过如此……”
“采荷,不准多嘴,还不付了钱,快些离开。”不等客人们找到这声音的来源,又是一个娇柔的声音轻轻传来。而她的话语似乎默认了那个丫鬟说的对,赞同王成,这让那个白净少年公子忍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