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青碧下了马车,看到由远而近的许柱还有他身边的中年男子,不得不感叹‘拎’这个字,被采荷用的很是恰当。身材高大的许柱就像一个铁塔一般,而他身边的中年男子也只比顾氏高出半个头。两人走在一起,差距还真是不小。许柱手里抓着那个中年男子的衣领,看起来还真像拎着他。
顾氏不等看清那人的样貌,便低声对许青碧说道:“碧娘,那人便是王盛,山上茶园的管事,这座宅子也被夫人交由他暂时看管。今日一早,老爷派人来送信,也就是来通知他的。”
许青碧轻点了下头,便将目光又放在了王盛的身上。随着距离的拉近,许青碧慢慢看清了王盛的样貌。总的来说,王盛长的很普通,却有一双灵动的双睛,显得这个人很是圆滑。而他有些富态的身体,却是表明他的生活不错。
有着这样一个外表的人,在许青碧看来就应该是一根墙头草。可许夫人却是用了这样一个人,许青碧却有些怀疑自己的判断。以她从顾氏那里对许夫人的了解,许夫人用人不可能会走眼。更何况,王盛被许夫人升为茶园的管事已经很多年了。他要是有什么不妥,许夫人肯定看得出来。想到这儿,许青碧收起自己对王盛初次相见,所产生的心里,平静地看着许柱与王盛的走近。
王盛被许柱拎着衣领,心里是有些恼怒的。而在看到了许青碧之后,他便忘记了自己的形象,暗暗地观察起许青碧来。王盛从不认为自己是许家人,因为他没有与许家人签过什么契约。他只认定了许夫人一个人,即使在许夫人过逝,王盛也只是按照许夫人的遗愿,替许青碧照看着茶园。
自许夫人离开人世,王盛很少去许家。每年的帐目,也是由他托人送到许家去。对于让许夫人早早离去的许家,王盛可没有什么好感。当然,对于许夫人的嘱托,王盛还是记在心里的。他在开始的几年,常常会打探许青碧的情形。可在知道许青碧被许老夫人为难的,只知道躲在自己的房里哭,王盛便放弃打探她的消息了。
在王盛看来,许青碧一点儿也不像许夫人,这样的人不值得他追随。他相信,茶园交到许青碧的手里,恐怕也留不了多长时间。王盛唯一能做的就是打理好茶园,将来按照许夫人的交待,直接交到许青碧的手上就行了。
让王盛想不到的是,许青碧这么早就来接手茶园,还这么强势。王盛至今都记得许家来那个管事的每一个表情,每一句话。他到了宅子里,便将看守宅子的老夫妇赶了出去。之后,这位管事还目空一切训斥了王盛一顿,最后让王盛将所有的账目与事务整理一下,待许青碧明日来接手。
王盛早就知道许家仆人自视甚高,却没有想到他们这么霸道。当时的王盛真是想立刻转头就走,再也不管了。可转头想到了许夫人,他这才按下怒气,到茶园通知那些茶农,许家小姐接手茶园的事。
就在王盛忙的满头大汗之时,以前常见的许柱突然出现。王盛很意外,却是被二话不说的许柱,在众目睽睽之下拎着衣领出了茶园。王盛知道许柱的为人,知道他不会无缘无故发脾气,便顺着他的意下了山。
下山的路上,王盛左打右探,才知道许家小姐许青碧到了。许柱所说的不多,王盛却是立刻就察觉出这里面不对。想到以前打听到许青碧的为人,王盛便打算趁着这个机会,试探下许青碧。如果她还是那个受了欺负,也不懂得还击的许家小姐,王盛就打算趁这个机会将茶园交到她的手上。他王盛虽然身份不高,却也不想跟着许青碧受气。
有了打算的王盛,没有亲眼见过许青碧,却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不是因为许青碧有三分像其母,而她沉静的神态像极了当年的许夫人。这样的许青青碧让王盛大吃一惊,心里却有了些疑惑。王盛有些疑惑,当年派去打探许青碧状况的人,是否欺骗了他。
正待王盛想着心事之时,许青碧的声音却是已经响起:“柱叔,快些放开王管事,这件事是因我而起,不能怪王管事。”
“王盛,你要是敢对小姐有二心,就别怪我手狠。”许柱听完许青碧的话,立时放开了王盛。可在王盛整理袍衫之时,许柱却是侧过头,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得见的声音,冷冷地警告王盛。
王盛听到许柱的声音,全身一顿便很快恢复了正常。表面上的王盛没有表露什么,可在他的心里却是打了个寒颤。许柱的过去,王盛听许夫人无意之中说起过。所以,他知道许柱说的是什么意思。而王盛震惊的是,许柱会这么维护许青碧。
慢步走到许青碧的面前,王盛像拜见许夫人一样,施了一个大礼,平声道:“王盛拜见小姐,还请小姐恕罪,实在是今天早上……”
“王管事快快请起,碧娘可受不起你的大礼。再说今天的事,只是误会,王管事无须自责。”许青碧向旁边一闪,避开了王盛的大礼,却是阻止他继续说下去。有些事只要心里知道,是不用说出来的。许青碧可不相信,管理茶园这么多年的王盛,到此时还看不出什么。
许青碧的举动在王盛的意料之中,可许青碧的话语,却让王盛没有想到。许青碧对于自己受到了委屈,没有愤怒,没有哭诉,甚至连一点儿多谈几句的意思都没有。王盛不禁在心里猜测起,许青碧到底是怎样一个人来。
王盛心里想着,嘴上却也没有闲着:“小姐大量,王盛却不能当做什么也没有发生。王盛今日办事,确实是有欠妥当。小姐何时处置王盛,王盛都没有任何怨言。”
许青碧不知道王盛在想什么,暂时也不想去想。初次的相见,王盛所有的举动都是按照正式的礼节做的,许青碧也看不出王盛到底是怎样一个人。所谓来日方常,许青碧现在知道王盛并没有与许家的人联合,这就足够了。
最重要的是,许青碧现在只想进到宅子里,找个舒适的地方好好休息一下。就像顾氏之前说过的那样,许青碧此时才发现自己的这副身体很虚弱。经过了大半日的车马颠簸,她刚刚才察觉出自己全身都非常的疲惫,好像有随时晕倒的可能。
向采荷靠近了些,许青碧没有将王盛所说的话放在心上,而是牵强一笑:“碧娘自幼体弱,咱们可否找个地方坐下来说话?”
“哎哟,都是王盛糊涂。”王盛听许青碧说的这么直白,老脸也忍不住一红。他以前打听许青碧之时,也知道她是自许夫人离世之后,身体一直不打好。刚刚初见面,王盛只顾着猜想许青碧的为人,还真的忘记了这件事。
王盛多年来从没有一天之内两次歉疚的时候,今天可是都做齐了,还是面对一个十多岁的少女。感觉到自己的老脸的丢尽了,王盛低下头飞快地跑到宅门前,拿出了钥匙。
一边将宅门打开,王盛还同时说道:“小姐,这宅子每日都被收拾的很干净,你要是不嫌弃,可先行休息。过后,再按自己的心意布置一切。”
“不嫌弃,我现在只想找个椅子坐下来休息一下。”许青碧看到宅门慢慢敞开,终于长长出了一口气。在采荷的搀扶下,许青碧抬起脚,进了这座从今以后属于她的宅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