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寂静的夜里,山风刮过大树,传来一阵接一阵的“呜呜”哀鸣声,让人平添了一丝寒意。
这时,远处本是渺渺传来的厮杀叫喊声,突然大震。
两人立时一呆,相视一眼,同时朝着声音传来之处看去。贺云峰和杨越虽然正在专心交谈着,但以他们神识之强,耳力之敏,目力之明,可说是冠绝江湖,任何一丝风吹草动的变化,都难以逃过他们的感应。
只见目光所及之处,远方火光漫天,如血色残阳一般,红艳艳一片。贺云峰侧耳凝神细细听了起来,片刻后,他的脸上渐渐泛起喜色,道:“要开始了。”
杨越也学着他一样,倾耳细听,果然听得更清楚了。
“杀啊……”
“冲进去……”
“报仇……”
“打……灭了他们……啊……”
一阵阵渐渐高昂的呼喊厮杀声,随着夜风断断续续飘来,传入了那守卫着屋子的领头中年人的耳中。
在杨越与贺云峰远远的注视下,领头中年人神色一动,突然对着旁边一个穿着深灰色锦衣的汉子,沉声说了些什么。
那锦衣汉子的服饰,有别于其他的普通守卫,但又次于领头中年人的,杨越猜测,他应该是个副手。
只见那锦衣汉子听了领头中年人的话后,先是一愣,紧接着连忙辩驳争议了几句。领头中年人听了,眼中透出微不可查的焦急,面上厉色一现,强装大怒,高声训斥了他几句。
杨越远远的注视着,虽然离得比较远,两人之间的谈话声模糊的一句也没听清楚,但杨越还是从他们的神色之间,再结合贺云峰刚刚所说的话,隐隐的推断出,定是身为内应的领头中年人听到了喊杀声大起,明白了时机已到,要把副手和大部分守卫支走。
果然,就见那锦衣汉子在领头中年人的训斥下,一脸羞愧的低下了头。随后领头中年人神色一缓,好像是鼓励安慰了那锦衣汉子几句之后,就见那锦衣汉子粗臂一挥,领着绝大部分守卫,朝着火光冲天之处,急奔而去。而原地,不过只剩余了七八个守卫。
杨越趴在土山后面,扭了下有点酸软的脖子,凝视着那锦衣汉子一伙人渐渐消失的方向,不禁心里暗暗感叹道:“人才啊!真是人才处处有啊!”
从那锦衣汉子的表现来看,本来定然是不同意领头中年人的话的。但是没想到,经过领头中年人三言两语的说教,竟然态度立马就来了个大大的转变,并且还对领头中年人感激涕零起来。
杨越此时不仅对领头中年人佩服,对能培养出领头中年人这般人才的贺云峰也再次有了不一样的看法。
他转过头,隐匿的看了眼身旁的贺云峰。只见这静谧的夜幕中,他那苍苍白发下,眼角的皱纹更加的深了。杨越蓦然发现,他,贺云峰,如果抛却了显赫的门主之位,和那一身绝世的武学修为之后,也仅仅是一位七八十岁的老人罢了。
想想几年来,贺云峰虽然对追求仙道极其疯狂,与他所谈之事,也尽都是修为进展这一方面的内容。但毕竟三十余年心血所集,全然倾注在杨越身上,他又岂能完全没有别的异样情感生出。他一生无儿无女,为其所追求而孤独大半辈子,杨越想来,心里又是钦佩,又不禁恻然。
杨越有仇必报,有恩必还。贺云峰聚敛三十余年的丹药,供其任意服用修炼。他抵受不住修为飞速提升的诱惑,总是以交易为借口,强迫自己心安理得的接受这些丹药。
但是他也无数次想过,若是到时候,他没有能力完成交易会怎样?
即使这样想过,他也总是能为自己找到借口,吞服丹药的速度,仍是不减分毫。但是杨越自己知道,他心里最深处,隐藏着一份不安。还有对一丝贺云峰的感激与歉疚。
而且,贺云峰每次和他交谈时,虽然从没有一句嘘寒问暖和柔和爱护的话,对他的生活更是不闻不问,但是杨越还是隐隐的感觉到,贺云峰那充斥着入魔般修仙之心的深处,隐隐的藏着一丝极为平淡的关怀,仿佛是看着自己的孩子在一点点成长。想到这里,他心里好像有一丝暖流流过。不过这一丝丝关怀,也许连贺云峰他自己,都没有发觉。
他少小离家,心志极其坚定,虽然贺云峰隐隐的关怀让他感动,但却绝不会让他有什么小女儿姿态。他把这感激默默藏在心里,打定主意,要投其所好,只如他所要的,尽全力完成他们之间的交易。
不止如此,他却也绝不会被心中这暖暖的情绪蒙蔽了双眼。他可从来没有忘记过与贺云峰之间进行第一次交谈时,贺云峰的话里话外,透出来的一些信息。如若他不能完成交易,那就是毁了贺云峰三十年的希望,贺云峰又岂能容他。
贺云峰孤傲霸绝。从他的所作所为,能够看出,他也是一个极其疯狂之人。
杨越心中实在难以断定,以他们现在的关系,如果他真的不能按约定完成交易,贺云峰到底会如何待他。但有道是“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他不喜欢把自己的命运交在别人的手里。是以他的内心深处,总是不觉得自己能够对贺云峰推心置腹,难免存在一丝芥蒂与防备。
不过这丝防备,他隐藏的极深,绝不会显露出分毫。
“准备一下,马上行动!”
耳中突然传来贺云峰略带急切的声音,杨越的神色立时一清。难道出现了什么变故?
他连忙收定心思,排除杂念。这时,修习白虎首经的好处就显现出来了。心中默一观想,灵台一片空明。
朝前看去,果然见到剩下的那些守卫全都背对着他们,围着一圈,正欢快的讨论着什么。而那领头中年人的手臂,正做着几个隐蔽的手势。
这些手势,杨越认得。正是这次行动之前,贺云峰与杨越专门商量出来,然后教给他,作为约定信号的。
“这里除了咱们的内应之外,尚有七个守卫,我们要瞬间并且同时把他们制住,绝不能让他们有时间放出传讯响箭。”贺云峰注视着前方,凝重道。
“嗯,明白。”杨越的回答坚定有力,“我们这边以你的修为最高,待会儿出手之时,我和他一人两个,你三个。”杨越一指领头中年人。
“不。”贺云峰皱眉沉思着,缓慢地摇了头,道:“我们从后突然袭击,他们必定会惊然尖叫。虽然其他人未必能够听到,但我们冒不起这一丝风险。只有他先行出手,必能引起这些守卫的瞬间惊愕,这,就是我们的机会。是以,他三个,我们每人两个。”
“好,就按你说的办。”杨越一听,觉得大有道理。果然姜还是老的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