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墨晗刚想睁开眼睛,名叫铁树的男人已经阻止了对方:
“这是俺的人,俺发现的,所以你不能碰。”黝黑的大脸义正言辞,不可撼动,好像对方一扑上来他就要冲过去把他打倒在地。
另一个男人苦哈哈着脸,好像在哀求,语气不单猥琐,且有了些许的讨好:
“铁树,咱俩谁跟谁啊,我都八十多岁了,没有过媳妇,可是你不一样,你才刚六十多岁,俺家就俺一根独苗,你就可怜可怜俺吧······”
八十?六十多?还年轻?
千墨晗内心暗暗嘀咕着,脑海里似乎混沌一片,有些东西脱离了掌控。
所以······他们是在讨论她的人生归宿这个问题?千墨晗只能说,想得太多,是种病,需要治!
“······不行!俺发现的,她就是俺一个人的,她要给俺生崽,开枝散叶,生几十个崽!她不能给你生,给你生就不能给俺生了······”
千墨晗听得直皱眉,几十个?她是母猪吗?嗯?好像不对,她现在明明是“男”的!想反驳,却又想到这是一个不失为快速了解这个大陆的好办法,最后还是耐着性子停了他们愚蠢又可笑、天真又无知的对话。
“铁树,你还当不当我是你的大兄弟了?媳妇都不能分享一下吗?你就那么绝情?要眼睁睁地看着俺家绝后?”
“可是·····好吧,那,一个月中有二十五天媳妇是我的,后两天是你的。”
“你······”什么!二十五是他的,才有两天是自己的?这偏薄得也太过分了吧,一个月二十七天,他两天能干什么?
“你不同意?那我还是不给你两天了······”
“俺······俺当然同意。”猥琐男苦笑起来,那张黢黑的瘦得皮包骨的脸变得更加难看了。
她就像猪肉价一样被卖了?千墨晗内心很想吐槽,只是,她懒。
缓缓睁开眼睛,漆黑的倦怠的眸子里潜藏着一丝无法融化的坚冰,冷酷的漆黑之色,像是没有生命的金属,她那浅浅的麦色面容,比之之前更加瘦削了,轮廓更加分明起来,看起来成熟了许多。清绝的表象下是野的肃杀。
“媳······媳······”两人同时说道,惊愕地看着醒过来的千墨晗,均是内心一个狠狠的震撼,呆呆的愣愣的看着。
呃······
好小只。
看起来最多十七岁。好像还是······小孩······
只是,却是到了法定的可以婚配的年龄。
千墨晗冷冽的瞟了两人一眼,那样的冷酷,似乎他们一旦说出那连个字,她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掠去,直取命脉!
“小······小兄弟,你······你醒了?”她,好像是中层(至少是中层以上)的人,贫民窟里的下等人是不能和中层乃至上层的人通婚的,一旦被发现,下等人会被处以火刑,而上等人(中层的人也统称为上等人)名誉则受到重创,在同族类之间被人看不起、受到排挤,严重者甚至会被贬到贫民窟里来。
虽然千墨晗的面容是浅浅的麦色,不是上等人那种白皙,但是,习惯于卑躬屈膝和奴颜以对的下等人,早就一眼就能分清哪种人哪种身份。
“嗯。”千墨晗身上有些疼痛,初来乍到,这里的空气质量似乎比她想象的还有恶劣,飘满尘埃和飞沙,浑浊不堪,连风都带上无法缓解的灼热。
头顶的大太阳硕大得出奇,眯着眼睛看去,红彤彤的边缘似乎多了喷腾的火焰,她仰着头,通红的光线洒在脸上,肌肤感觉到难受的热辣,全身黏腻腻的,等她转过头去看面前那两个黑猩猩时,她却从他们眼底看到了惊恐、敬畏。
“你们·····怎么了?”她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底一片荒凉的岑寂。
这样铅色的城,那双冷漠而布满嘲讽的眼睛,无悲无喜地看着他们这些在沙地上被升腾的热气炙烤的蝼蚁,现先是皮肤黢黑、皱巴巴,然后是瘦削如骷髅,被贫穷被磨难劳其筋骨饿其体肤,最后沦为别的强大物种的食物,悲凉的一声,面朝沙土被朝变态的火热的大太阳,庸庸碌碌,麻木而呆滞地辛勤耕耘,到头来,只是为强者服务。
千墨晗目光放在很远的地方,最后停留在一个赤红色的高大树木下的神情麻木的小孩,那样浅浅的茶色的眼睛,一片旷远,没有半分波澜,落在踽踽独行的背上背着重重的装满沙土的麻袋的老人上,那被时光的重担压成九十度的背,瘦削而苍老,却饱含力量---来自生存压力逼迫而出的力量,落在身材变形的苍老的女人身上,她怀里嗷嗷待哺的婴儿狠狠地吮吸着的干涸的**,那双浅浅的大大的茶色眼睛爆发出强烈的求胜意识,本能的为了活着,他不惜吮吸完从母亲那里所能吮吸到的让生命得以延展下去的珍酿,落在穿梭在狭窄的小巷里的乞讨的男人,阴影打在那凄恻的布满皱纹的脸上,四肢耷拉着,像一只被雨水淋了个遍的稻草人,目光悲悯······
千墨晗收起目光,随后无声地看了面前的两个男人,他们脸上,闪烁着卑微的、惊恐不安的、忐忑的奴颜。
没有兴趣再看这些被生存抛弃的人,她转身就走,那个名叫铁树的男人想说什么,嘴唇只是微微翕动了一下,最后什么都没有发出来,懊丧地耷拉着双手,目送那个清绝的黑影消失在狭隘的深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