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收复噬魂魔的经历,涯远现在回想起来都会心惊肉跳,那家伙本体当然不是一只会叫会跳的狼狗,而是一条畸形的巨蟒,之所以说它畸形,则因为它的本质其实是鬼。
他到底是鬼物还是异类?恐怕连他自己都说不清楚,他生前的确是人,新死之时被一条异蛇吞了尸体,谁知他残魂不灭,竟然硬生生从异类那里抢来了身体的主导权,从此化成半鬼半蛇的畸形,还在边境小镇里被供奉了十几年。
也就是这个原因,它成为了炎黄衙口中极为珍惜的品种:‘异鬼’,还给他取了个新名字,叫噬魂魔。只因那异蛇原本是极为稀有的“噬魂蟒”——一种以迷路人灵魂为食的异类,只是那蛇吃柔弱的生魂多了,却没想到亡者的“冤魂”会那么强大,竟能反过来把它当成食物。
当然被炎黄衙的探子发现,也就意味着它作威作福的日子到头了,三年前,寒伍带着两个徒弟和它在边境的一处碧水寒潭大战数日,终于凭着‘山海巨兽’胜过那异蛇一筹,而被寒伍所镇压,并带回了炎黄衙,从此被做成一条可怜的刍狗。
严格地说,噬魂被做成‘刍狗’这几年,一直处于饥饿状态,倒也不是真的饿了,他连残躯都没了,那还会饿?只是他的冤魂恶气难解,当年他化为厉鬼就是‘求生之怨’,每年不活动一下筋骨,他总会感到自己的存在感越来越淡薄。可‘刍狗’的身子限制极大,他就是想使出自己压箱底的绝技,都必须有‘宿主’指令才行,这种束缚,就算被召唤出来,也让他过得极为不爽。
寒伍做他‘宿主’的时候,每次召唤必定是严格控制,不让他擅自发挥,山海巨兽威压之下,他也不敢越雷池一步,今天‘宿主’换成涯远,他真当是天高任鸟飞,马上起了邪念。
一进饭店大门,他就很清楚的认识到了店内的形式:一道强大的怨气束缚着水里那些死尸的残魂,以至于他们尽数被躲在厨房里那强大到他也无法窥伺的魂魄所操纵,而大堂暗处,也躲着不少被怨气牵引的残魂。
他之所以瞒下这些不报,正是为了让那三个妄图操纵他的小辈们陷入被前后夹击的险地,他嗅得出这三人的灵魂分量,与厨房里的大家伙相比简直是不堪一击,他是不会傻到陪他们三人去里面送死。
原本他想着这三人被困,想突围那就必须靠它,那时他一表态,涯远必定给他释放绝技的许可。谁知道那小蝙蝠居然藏了一手,领着小妞先跑了,不过好在情况还是没变,三个傻子非要解决了这饭店的鬼域,自动跑去里面送死,它又有什么办法?
不过一切都没关系了,既然拿到了“宿主”的许可,他便能全力尽出,刍狗每次出现被允许得到的能量都是固定的,只要用尽了全力,魂魄便会回到那个黑色“囚魂”箱里,等待下一次寒冰溶解,也就是恢复能量之时,才能被再次召唤。
噬魂想到此处,又不禁得意起来,这三人毕竟太嫩,稍微使点心计,就达到了目的。如今只要他对着这几只跳蚤爆发个痛快,就既能够爽上一把,又能早早回到刍狗的笼子里去,何乐不为?
“嗷——”噬魂的吼声越发响亮,好似要震动整个饭店,涯远也料到了它的心思,这一击噬魂必然倾尽全力,他的攻击向来不分敌我,纵使不能杀了自己,也不会让人好受。
涯远还能鲜明回忆起来,三年前,在赶到寒潭之前,那天二十余米长的巨蟒施展“灼魂杀阵”时候的惊天威势,几乎毁了半个村庄。
噬魂越来越兴奋,吼声高昂,吓得周身的骷髅们哆哆嗦嗦,然而此时此刻,纵使尸群想退,却也为时晚矣。
他黑色的犬毛丝丝倒立,一寸一寸竟化成了蓝色的冰晶,适才还通体黝黑的猎犬外貌,现在,已变成一只寒冰雕琢的魔犬。
任谁在没见过之前,也不会想到,那杀招名为“灼魂”,实际上却是寒冰地狱!
涯远低头屏住呼吸,这招全力展开时,曾将一村数百人尽数冻死,甚至冰封了一半的建筑物,所幸他现在是“宿主”之身,噬魂该不会对他痛下杀手。
清晰可见的寒气从魔犬的吼啸声中溢出,覆盖了整座大堂,周围二十余具尸骨眨眼间就已经变成一块一块巨大的冰棍,“灼魂”之气是从人魂魄深处开始冰封,灵魂分量越重的人固化越慢,意志坚定之辈才有能力稍抵抗一阵。只是这些骷髅和死尸都不过是被‘异变’操纵的一缕残魂而已,那来力量对抗那能从人灵魂深处开始冰封的可怕杀招?
噬魂肆意猖狂,敌人已经全部伏诛,可他当然不会停下来,被做成‘刍狗’后还未曾试过毫无保留的全力尽出,这次有了机会,那怕把整个酒店一层冰封也再所不惜,反正命令已下,区区小鬼能奈他何?
就算引来了厨房里躲着的大家伙,他也能马上魂归囚笼,死的还不是寒伍的徒弟?如此一想,他越来越得意,吼啸声更加高亢,寒冰所铸的灼魂之气更加强盛,身后的海鲜池已然全部冻结。
噬魂高吼着转过头,去看他那可怜的“宿主”,只见那人已经趴倒在地上,捂住胸口,浑身抽搐,显然是被酷寒折磨得五体投地,他心满意足地哼了一声,嗤笑道:“寒伍的徒弟,不过如此!”
然而下一刻,他眼眸里的得意,马上变成了震惊。
涯远抬起头,双眼尽是血丝,右手抱着胸口不知在做些什么,只见那处正有一道洁白的光芒闪烁不停!
噬魂想到了什么,尖叫一声道:“你——你!你竟敢这么做!”他再也不管那人是否“宿主”,狂吼一声,对着涯远吐出一团有若实质的寒气,‘灼魂’之气迅速朝他聚拢过去。
可涯远既然已经行动,又怎再被这恶犬反制自己?
他飞快扑到在地,一瞬间翻到寒冰魔犬的肚皮底下,胸口的白芒已然落在了手上,想也不想,便狠狠把那团白光刺进了噬魂的躯体深处。
“嗷——”噬魂的咆哮变成了痛吼,原来涯远手上的白光正是那柄封印‘刍狗’的短剑,如今正被重新插进了他的体内。
威风八面的寒冰魔犬顷刻间萎靡了下来,全身的寒光褪色,恢复了那黑呼呼的狗样,“咚”一声又倒了下来。
而涯远毫不停顿,立即翻身骑上,把那插进噬魂躯体的短剑再拔了出来。
噬魂做梦也没想过,涯远会忍着剧痛把操纵刍狗的“镇魂桩”从体内取出,并且再次插入这刍狗的身子,以此来打断灼魂。对没有异类力量可以借助的普通人类来说,那几乎是和扎进“镇魂桩”同等的剧痛,剜心刺骨!
这一来回完全打断了噬魂的“灼魂杀阵”,如今他尚还留存着很多能量,已无法如他原本所愿那样一箭双雕,逃出生天。
涯远喘着粗气,又把“镇魂桩”摁到自己胸口,蓝色光芒展开,那剑又插进了他的胸膛。
“对付····你,师傅····有师傅···的做法···,我有··我自己的——”
涯远重新忍耐起剧痛,他痛到连话都说不清楚,镇魂桩和‘刍狗’的稻草狗宿体一样,本是一次性消耗物品,耗完能量自己会消失在人的身体里,而这重复抽取的痛苦之烈,却是常人绝对无法想象的。
噬魂倒在地上的身子不停地打颤,他痛苦地喘息着,已经没有任何办法反抗。
自炎黄衙做出“刍狗”以来,从来没有人做过这种事,或许那些创造‘刍狗’的人们也未曾想过,居然真有一个血肉之躯的人类,能够在一天之内忍受两次如此剧痛。
那猖狂的凶兽如今已经不堪地卧倒在地,瑟瑟发抖,而其上还屹立着的,则是身为人的骄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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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何领着方紫雯,两人以神速冲出骷髅阵,绕过楼梯,来到饭店的后半部分,此处是一条双向走廊,两边房门紧闭,是饭店为数不多的包厢。
方紫雯紧跟着前方飞一般前进的慕何,心中奇怪,早上测验之时,慕何最多只能坚持八秒左右的夺时,而现在以她心算,两人从骷髅阵里冲出来之后,一前一后至少已经跑了十余秒。
慕何一路向左拐出包厢区,前方出现的却是置办酒宴的大厅,并非他们应该找的厨房,他脸色如常,转身就朝背面方向冲去,与身后赶来的方紫雯擦肩而过。
然而方紫雯很快察觉出了慕何的异状,他竟然还陷落在夺时状态里!
方紫雯这一惊非同小可,慕何状态极为古怪,再继续使用夺时,谁知道会发生什么变化。一念及此,她也跟着飞快转身,右手摁住他的肩膀,想要强行制止住他的行动。
没想到被她摁住肩膀的慕何居然忽地反手过来,一把捏住她的右腕,“哐当”一声,原本被两根手指夹住的匕首顿时落地。
方紫雯花容失色,惊道:“你要干什——”话音未落,慕何已经欺身上前,现在的慕何速度实在太快,两人距离又近在咫尺,方紫雯还来不及反应,已经被狠狠扑到在地。
慌乱中,她只看见慕何一双眼珠闪烁着红光,已然猜到他要做什么,然而真正发生的事她却万万没有料到。
或者说,是在太出乎她的意料了。
慕何重重吻在了她的嘴唇上,舌头打开关卡,长驱直入,跟她的舌头搅在一起。
方紫雯双目圆睁,她从没想过会有被男人粗暴强吻的一天。
“不应该是吸血么?”她心里迷惑,为什么本该被嗜血冲动支配的男人会忽然兽性大发?
还有,为什么她会觉得浑身松软无力?
压在她身上的慕何已经脱离了夺时状态,可方紫雯依旧没有能力推开他,这对她来说本应该是再简单不过的事。
良久,慕何终于吻够了身下的女人,他的唇离开女人的唇,一路下移,来到雪白的脖颈附近。
脖子上刺痛感传来的刹那,方紫雯明白了这吻的意义,这是麻药,令人醉生梦死,令她心甘情愿奉上鲜血,被吸成死尸。
这家伙不是慕何,而是“背时夜蝠”。
“天呐——”男人压在她身上,可她却全身松软,毫无反抗能力。
“我们错了——”
方紫雯在心里悲哀地感叹,她终于明白他们最大的失误在那里:
“没想到让这傻子在虚弱的时候穿上哭魂衣,居然会给‘背时夜蝠’乘虚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