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嘭”房门应声而关，方紫雯疲惫的面容出现在两人面前，看来她为了治疗寒伍的伤势花费了不少心力。
“怎么样？”慕何倒比涯远先问起寒伍的情况，若论今晚遇到的三人里面，嬉笑不羁的寒伍与慕何习性最为相近，慕何对他的好感也最高。
“性命保住了，剩下只有靠‘山海巨兽’的自我恢复能力再生器官，但这次伤的实在太重，以师傅的身体素质，恐怕都要花上十日左右才能完全恢复。”方紫雯秀眉微蹙，“不过他还挂念着这几天的事，让我来跟你商量。”
涯远指了指慕何：“关于‘死灵复生’的事，还是你告诉他，我先去看看师傅。”说完也不顾有没有人反对，径直走了出去。
转眼间，房间里只剩下慕何和方紫雯两人。
却见方紫雯对着涯远离开的方向摇头苦笑：“你又并非不知道，还在乎什么呢？”
慕何虽然不清楚涯远为什么突然离开，但他也不是没见过世情的人，见方紫雯自言自语，猜想这师徒三人之间定有什么小隔阂，便主动开口转移话题，问道：“他还没说完，那‘死灵复生’完全实现的后果是什么？”
方紫雯坐到涯远刚才待着沙发上，凝神斟酌了一会儿，郑重道：“你若说后果，不过是已死的人复活而已，但严重的是死者复活所带来的‘异变’——一次前所未有的‘大异变’，以最小程度的规模预测，都可以彻底消灭这座城市里的所有生命。”
慕何倒吸一口凉气，“怎么可能！难道吸血鬼复活会引爆原子弹？你这不是开玩笑么？”
方紫雯回道：“我们三人当初刚知道的时候也是这表情，但事实上是有可能的，你听好了，既然你也拥有了‘异类’的力量，就必须要知道：死者苏生是不可能，因为那违反了最根本的‘规则’。”
慕何打断道：“那‘死灵复生’难道是搞笑？”
方紫雯神色严峻：“不，‘规则’规定了死者苏生是不可能的，但同样也有人类无法杀死血族的‘规则’。无论用秘银，十字架，还是什么圣器，最多也只能把吸血鬼彻底封印，因为对于人类而言，那就是吸血鬼们的死亡形态。”
“所以十二年前，只是封印了那只吸血鬼？‘死灵复生’该不会就是专门用来复活他们的吧？”慕何疑惑地看着方紫雯。
只见她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细细说道：“十二年前，的确是彻底封印了那吸血鬼贵族，但也相当于是‘杀死’的程度。不过当时的前辈们大概没想到，血族眷属众多，早就留下了后路，那吸血鬼可能在决战前就派出心腹，来到十二年前只算一般的H市，提前布下了这个专门用来复活不死系‘异类’的秘术——‘死灵复生’，之后那些血族眷属想尽办法把他们主子的尸体埋在这里，经过十余年吸取地脉里的能量，终于得以发动复活秘术。”
慕何不禁语塞，十二年前的恩怨，居然延伸至今。
方紫雯续道：“然而即使并非完全死亡，但终归是死了，连灵魂都已经磨灭，再复活就与‘死者无法苏生’的规则互相抵触，于是，‘规则’为了解决自己的矛盾，就会出现‘异变’。”
慕何疑道：“等等，‘异变’不是鬼带来的么？寒伍跟我说过什么‘厉鬼欲出，异变先生’之类的话，跟吸血鬼复活又有什么关系？”
慕何忽地发现，方紫雯听到那句话的时候，嘴角居然微微翘起，好似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只是不知道她想的是听这话的自己，还是说这话的寒伍。
但听到她很快继续道：“那你有没有想过，其实‘鬼’也是人死后的另一种复活方式？”
慕何沉吟，他是没如此想过，不过说起来今夜之前他一直都不相信‘鬼’的存在，怎么会浪费时间去想这类鸟事？
“所谓‘冤魂’，不过是人的怨念，说到底‘鬼’这种东西，本质是大量普通人的妄想与某人恰到好处的怨念结合后所诞生‘错误’，而‘规则’为这些‘错误’上的保护色就是‘异变’，举个例子，有人说‘恶鬼作祟，杀人报仇’大部分人都不会相信，但假如那传闻中恶鬼的仇人真的死了，却有些人会将信将疑。”
慕何略微思考了片刻，明白过来：“你的意思是，不合理的事需要另一件不合理的事来掩盖？‘鬼’的出现是不合理的，所以就必须做一件更不合理的事，来证明‘鬼’真的存在，而那过程就被称为‘异变’，也是他们的证明自身存在的方法？”
方紫雯脸露惊讶，没想到慕何领悟的这么快：“不错，事实上它自相矛盾的越严重，那么‘规则’会推动的‘异变’就越激烈，埋葬在H市的古老血族完全复活，其矛盾的‘质量’正是有需要把这整个城市毁灭来修正那么严重，可称之为‘大异变’。”
慕何脸色难看：“可你说的‘规则’到底是什么？我总觉得你说的都好虚无缥缈，假如昨天之前遇到你，我想我打电话给精神病医院的可能性更大一点。”
方紫雯差点被他逗笑，正容继续道：“‘规则’那是实质存在的法则，至少‘鬼’的确是因它存在，而所有违反常理的灵体出现时都会带有大大小小的‘异变’便证明了这点。今天那个叫谢莹的护士，就是为了作为‘复活的死者’而被‘异变’唤醒的。”“唤醒她的目的，无非是制造杀戮，因为‘死者’本身要成为构建‘死灵复生’的一部分，没有时间去杀人，而必须有人死亡，才能证明‘死者’的确复活了，‘规则’才会让允许它成立。所以会有分工不同的‘异变’和‘死者’。”
慕何苦笑着，“还真是复杂，我们别说这玩意儿了，说点实际的吧，‘死灵复生’完成还有多久，我们该怎么阻止？”
方紫雯脸色又凝重起来：“今夜失败了，还有六天，每夜会诞生一具‘死者’，直至第七夜第七位‘死者’醒来的时候，‘死灵复生’启动，‘规则’会制造更加强大结界覆盖整个城市，直到屠杀的‘大异变’完成。”
慕何喃喃自语：“果然是七天，寒伍说过‘绝域’还有七天时限，‘绝域’结束后就是‘死灵复生’，所有的一切，滴水不漏。”
他感觉到自己好像被套进一张巨大的网里，逃不开，脱不走，不仅仅是因为自己没办法离开，更是因为这张网的远端绑着对他的来说极为重要的东西，他的祖父，伯父，父母的根基都牢牢扎在这座城市里，如果网的这端陷落，那么七天之后，整张网就会支离破碎，所有一切将坠入无底深渊，万劫不复。
头上微微出汗，慕何有种窒息的感觉，相比之下，昨天那找不到工作的焦虑感又算得了什么？
就在两人沉默无语的时候，涯远回来了，也没管两人讲到了那里，出声招呼慕何道：“师傅他有事希望跟你谈谈。”
这话倒让慕何受宠若惊，他一个纯新人，还在受教育，重伤的寒伍居然有事找他？他看了一眼方紫雯，对方一脸我没什么好说的样子，便也不再问她，反正剩下的事问寒伍也行。
如此想着，便离开了房间，留下一对同门在房内。
很快来到隔壁寒伍的面前，只见他此刻****上身平躺在床上，腹部层层叠叠绑着好几层绷带，人已经清醒，虽然还有点病怏怏，但看起来已经好了很多。
“哎呦，真是老了，出发前牛逼吹得震天响，没想到最后还得靠小兄弟搭救。”慕何还没开口慰问，寒伍倒先侃起来，弄得他差点小脸一红，好不难堪。
“哪里哪里，我们这不是互相互助么。”但被寒伍这么一逗，他的心情也有所好转，坐到了寒伍床边的椅子上。
寒伍长长吐出一口浊气，“怎么样，他们跟你说了多少了？”
慕何又仔细看了遍寒伍全身，不禁感叹：“怎么说呢，我是没想到人受了那么重的伤居然能在这么短时间内清醒，如果是别人一辈子醒不来才正常吧，你到底是人类么？”
见慕何又是老一招指东打西，寒伍不禁想笑，却又怕笑出来牵动伤口，面色古怪道：“你哎你，真的想问什么事就直说，别拿老子伤势来当借口。”
慕何也不说话，嘿嘿一笑。
“我就直说吧，严格的来讲，我的确已经不能算‘纯的人类’，当然了，你也一样，可那又有什么关系，我不还是两个眼一张嘴，开口吃了就想睡。只要你心里是人，那你身体里的东西永远不能拿你怎么样。”寒伍似有所指，慕何回忆起自己控制不住身体去吸方紫雯血的事，略有感触。
“你——，有没有见过那种东西，”慕何最想问寒伍的就是关于自己体内异能的事，他拿手在半空中比划，“是一个正方体，会不停旋转，不知道为什么，我每次发动‘夺时’的时候，那玩意儿都会出现在我眼前。”
寒伍略一点头，“你的是正六面体，而我是十二面，不止你我，其实每个人身体里都有这种东西，一般人也有，只不过对他们来说没有用，所以看不见而已，听着，这玩意儿是我们每个人的‘质量’。”
“质量？”慕何眉头皱起，“你是说体重？我一直以为它和超能力有关呢。”
“不，”寒伍摇头道：“是‘规则’里的质量，它不仅仅和超能力有关，而是一个人存在的一切。它既可以被称为魔力，也可以被称为内力，既可以是知识，也可以是体力，只要你喜欢，随便怎么称呼它都行，但他的的确确，就代表了人的‘质量’。你学习知识它会提升，你修习魔法秘术它也会提升，你修炼内丹和武功，甚至锻炼肉体，它都会提升。”
慕何一呆，“魔法，内力，这些玩意儿真的有么？”
寒伍微笑道：“那不过是因为人类各自的文化不同，摸索出的不同修炼方式和流派而已，其本质都是为了增强一个人的‘质量’。”
慕何踌躇，问道：“那我有机会学这些么？炎黄衙有教么？”其实慕何早在打探炎黄衙信息的时候就有过加入的想法，毕竟找不到工作，这又刚好多了一技之长。
寒伍倒没想到他会打炎黄衙的主意，愣了几秒，然后终于忍不住大笑：“好小子，胃口真大，自己身上的本事还没搞清楚，就想吃下更大的。”没想到这一笑又扯动了伤口，疼得他直冒眼泪。
慕何看他又笑又哭，也知道自己操之过急，但既然问了，怎么能缩回去？便又继续追问道：“你倒说说看，我投奔你们炎黄衙有戏么？”
寒伍收住眼泪，翘着嘴角道：“我已经练了十年了，到现在身上这只‘山海巨兽’还没能完全掌握，你又何必舍近求远？你要加入‘炎黄衙’我当然欢迎，但去学那些后天求变的东西，倒不如好好掌握自己身上的异类。”
慕何怔了怔：“你是说那‘背时夜蝠’？可我——”他本想说自己身上的异能似乎有极大的副作用，没想到却被寒伍开口打断。
“不必担心，我会让小雯教你怎么操纵自己身体里的异类，‘背时夜蝠’并不凶暴，那点副作用也很容易应付，只要满足它的需求，比山海巨兽可爱多了。而且我已经跟你说的太多了，虽然我有这个权限，但这些话规定上是至少一个月后才能讲给新人听。”寒伍突然的义正辞严倒让慕何不好意思，也不再继续追问。
“你问了我这么多，也该让我问你一个问题吧？”寒伍语气转淡，“怎么样，决定了吗，是去还是留？”
慕何苦笑着露出手臂上的‘绝域’印迹，“你觉得我还有选择么？”
谁知寒伍摇了摇头，正色道：“那就让我给你一次选择的机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