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月6日,周日,深夜十一时余,H市立第三医院,住院部。
老张打了个哈欠,缓缓迈着步子向最后一个目的地走去,他是住院部的保安,今年五十,是三院保安里年纪最大的一个,虽然为人勤快,肯吃苦,但却胆子小,做保安这一行也是当年实在没办法请亲戚给他找的出路,所幸医院的安保工作虽然累却不危险,老张也就这么得过且过很多年了。
今晚正好轮到他在住院部值后半夜,仔细走完了住院部上面几个重要部门,这会儿前往最后一个,也是他最不想去的地方——地下一层,不想去的原因只有一个,那里有太平间。
实际上那太平间很少用到,除了病死的孤寡老人基本没有尸体存进去超过一天,不过就算知道,老张每次经过太平间还是心惊胆颤,上了年纪的人,总会对些神神鬼鬼的事情莫名惧怕,何况老张尤其迷信。
转过楼梯口,来到地下一层,老张咽了口唾沫,决定先避开太平间,检查傍边的几个房间。
就在老张从太平间对面的房间出来时,忽然听到“哐当”一声异响,明明不是很大的声音,却在安静的走廊里尤其清晰。
老张倒吸了一口气,借着昏暗的廊灯寻找发声源。
医院的廊灯是节能型的,在这种时间段,特别昏暗,有时还会一闪一闪,地下一层的灯光布置更是惨淡,大块的局域被黑暗覆盖,老张一声不响打开手电筒,朝廊灯照不到的走廊深处照去。
“哐当——”
就在此时,怪声又是一响,而且比刚才更重,更清晰!老张猛地一个激灵,这次他终于意识到发声源在那里——傍边太平间,那铁门此时看起来是格外昏暗。
自从异响之后,周围便静地可怕,老张几乎能听到自己的心跳,他正对着太平间的铁门,老男人那只开始发福的肥手颤抖地摁在了门把上。
“开门在外边张望一下就好了,平时不也是那么做的么?”老张在心里劝说自己,那有小偷会进太平间偷东西?有什么好偷的?
老张不知道太平间有没有价值偷,但越这么想,他就越害怕。
“没有小偷,那里面是什么东西在响?”
太平间的换气机关着,透气口根本吹不进风,不可能有什么东西能推动尸体。
“尸体·······”
最近,院里有用过这个太平间么?
老张再也不敢多想,却也不敢伸手开门,就这么僵持着,直到第三次响声凭空响起:
“哐当——”
确确实实是从太平间里面传来的,这次响声异常清晰和沉重,甚至在黑暗和空荡的走廊里引起了回声。
老张毫不犹豫地转身,拔腿就走,就好像刚才没在门边挣扎过一样。“没关系,这种事,以前不是也听人说过么,明天肯定什么事都没有的——”
他关了廊灯,碎碎念地步上楼梯,头也不回地离开地下一层,走得很急,仿佛稍一停留就会被背后那片巨大的黑暗吞噬,骨头都不剩。在胆小的保安离开后不一会儿,太平间沉重的铁门缓缓地开了一条缝隙,黑暗中好像有什么在搅动着冰冷的空气,异常诡异,只可惜,没人能看见这一幕了。
·······························
月光流转,平等地照射到城外,这是H市郊外的一片山林中的荒地,已经几乎十年没有人踏足过这里了,森林中,一颗巨木傲然独立,巨大的树冠彰显着它在此处的霸权,枯枝环绕,贪婪地从周围的土地里吸允着养分,遍地枯死的落叶,几乎能覆盖着黑色的地面,若是有植物学家在此,一定会惊叹这棵树为什么会长成这样。
“他捉住那龙,就是古蛇,又叫魔鬼,也叫撒旦,把它捆绑一千年,扔在无底的坑里,将无底坑关闭,用印封上,使它不得在迷惑列国。等到那一千年完了,以后必须暂时释放它。”
一只漆黑的怪鸟飞到这巨木的领域,它不停在树冠上,反而来到树根,慢慢在地上踱步,仿佛在寻找什么。
“看哪,我必快来。赏罚在我,要照各人所行的报应他。我是Alpha,也是Omega;我是第一,也是最后;我是始,也是终。”
在树根面向着太阳落下的方位,怪鸟终于找到了它想要的东西,那是一块被落叶盖住的巨大石碑,它躺在树根里,陷落在树与大地之间,就像一个女子眷恋在所爱之人的怀抱中。
怪鸟发出“嘎嘎”的怪声,用自己尖锐的利爪刨动这块陈旧的石碑,用黑色的翅膀拍击,把尘埃和枯叶吹散开来。
“是了,我必快来!”
石碑上渐渐显露出字来,那之上用两种不同的文字篆刻着同样的一段话。但是,禽兽因该是不认识字的,那是人类该看的东西。
于是怪鸟就离开了石碑,在石碑正前方不远处的空地上降落,凝视着自己辛苦劳动的成果。
可是,禽兽的生命总是那么无价值。
忽然间,怪鸟的双目充血,仿佛被注入什么激素一样,全身迅速膨胀起来,当体表无法承受体内的容量的时候,就像破茧一样,有某些东西粗暴地从鸟的体内溢出来。破茧的是蝶,那是美丽的新生,而从鸟体内破茧的,是大量内脏与血。
“嘎——”鸟的悲鸣片刻即止,它曾妄图飞起来,却发现翅膀早已被胀裂的身体扭断,整个身躯已经被扭曲得不成原形,血,肉,内脏,骨头,不断破开身体,前往新的目的地。
它是第一只祭品,也是唯一的祭品,只有它,是祭品。
是这夜晚开始祭品。
“嘭——”缓慢的扭曲与崩溃,终于满足不了那些极度渴望从鸟体内狂涌出来的鲜血,怪鸟来不及惨叫,整个身躯炸裂开来!
鲜血的甜味弥漫于空气中,怪鸟最后完好的部分——一只眼珠,高高弹起,在空中划过一个可观的抛物线,落在了石碑上,随后引领着大片鲜血溅于此处,然而多亏了这血,石碑上的第一行文字,终于可以重见天日了。
“在第一位死者醒来的夜晚,月光开始染上颜色。”
石碑如是预言道。
此刻,是10月6日,尚未走过零点。
PS:咒文1,2,3,摘自《圣经》启示录20:2-20:4,22:12以及22:13段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