帘卷落花如雪,烟月。谁在小红亭。玉钗敲竹乍闻声,风影略分明。
——纳兰·荷叶杯
谁的季节与你有关,谁的眸光与春风有染。踏进三月,风忽冷忽热,北上的寒流一夜席卷了江南。已经吐翠的柳枝在虐风里颤抖地摇曳,一场三月的雪,尽染桃红。
这是桃红雪,走在那雪野,吱呀的声音从脚心传来。迷茫的是,无雪的冬天空气干燥而冷涩,风卷帘而百川枯苍。或者几千年前,吴地一场雪也曾覆盖了桃花娇艳的媚,一介书生在水乡泽国吟哦一场雪的诗章。
走过冬天,欢欣着素雅的雪光临,桃花枝头的鲜艳和白色的雪对比喜了无数眼帘,一株株桃花树白的晶莹,红的夺目。随着争相出行的人一起去郊外看桃花雪,在这样的天空下感受一季的差别。雪里桃花衬白雪皑皑,太多惊悦的笑意挂在游人的眉间。
雪霁,天空的蓝有点耀眼,暖阳高照的时候,向阳的坡上的雪开始消融,枝丫上滴落的水珠洗净了含苞的蓓蕾。阳光静朗,春的气息更加凸显,相机里小心拍摄聚焦里动容的一刻。我知道这短暂的惊喜多年难得一见,三月的春风陪着姹紫嫣红,走过晴色下一个明丽的路程。
无惧雪的浸扰,春季里有雪的光临吸引了众人的欢喜。阳光洒满每一个能及的地方,百花的绚烂象征了轮回里无法抗拒的不变。
过了十点,雪融得更快了,走在小巷中,滴答的檐下很快又湿了青石板铺就的地面。走在无雨的巷中,却要撑起纸伞躲着屋檐下滴落的雪水。想象着戴望舒笔下那个丁香一样的姑娘,忽生奇想:哪一把伞下会有你的笑靥呢?房顶的背阴处依旧有雪覆盖,却说不出这雪中的心情。这场雪添了春的兴致,也更添一份花的明艳。那些争先恐后冒出的嫩芽无视着雪的寒侵,把春天的希望在料峭中萌发。
此时,好想和你共撑一把伞并肩把春天仰望,你的容颜染了春天的清新,乌黑的发自然地披在肩上。偶尔回首的嬉笑,宝石般的眸子在蓝天下闪烁,那样的场景依然有孩子般的顽皮。多年的千山万水之外总感觉你就在身边,就在心里。只因为那时我的雨巷,有你许下的诺言。
心念恍惚,感觉到你柔软的手在紧紧地牵缠里传递幸福的幻想。雪融得更快了,青砖黛瓦的墙上,爬山虎纤弱的枝条上被雪水冲淋过的叶片新鲜欲滴。而焦灼的思念也随瓦缝的溪流冲刷陈年的记忆,莫名地滴落在三月的小巷。
索性停在有门楼的静处,把心情和伞一起折叠,细细地回味那些相聚的时刻,熟悉的感觉还是如那年我们一起在这小巷里来来回回的场面。有雨的日子,你总会在临街的阁楼窗台上探出身子看我回家的身影缓缓步入那条巷口。而自离开江南小镇后,雨中的巧笑换作颜间的清瘦,缤纷的心事随春季的尾声一起跌落在夏天的等待中。
融化的雪溅起的水花湿了思念,共度的时光是离别时拥抱的疼痛。很多意象难以忽略的不计,挥别的手为何在雨中不时拢起额前的发,用坚强把发梢上的雨珠随一串离愁抛向阴霾的天空。或许,你的长发里浸透了我看不见的泪花,而那铭心的过往只能在每一次相聚中作为记忆的开场白,和一壶酒品尝所有的分离。
那时在南浔,这个跨省的小镇一步是湖州,一步便是吴江。最初的相识只是偶然也是宿命的必然,那天上班因为没有带伞,突如其来的雨让我无意中躲进你的家门,巧合的是雨停之后同行中的闲聊,才知道你就在我单位的隔壁缫丝厂上班。
初遇时对视一笑被写进灯下的心事,点点字痕,透露出一个春的萌动,淅沥的雨从此把后来的季节淹没在一份春情。
离开湖州后,雨季不再来,小巷里的笑脸只是一份记忆。是谁把苍天的泪挥洒成伤别的雨,在唇角寂寥的微笑里盈满了无奈的分离?季节流转,又是一年春天来临,再回湖州,脚下的路已经在曲折里蜿蜒。人海中一把紫红色的伞鲜艳得像雨中的玫瑰,肩头飘柔的长发比那年分别时更柔更顺,对视的凝望里来不及提及重逢的喜悦,只是鼻翼的闪忽牵了眉睫上一滴晶莹。丢弃手中的伞,一行摇摇欲坠的怨随你扑怀的委屈沾衣欲湿。
泪,放大了一个春天的思念,挂在眉间的泪是一个季节的蕴藏,却透着重逢的欢喜。多年后我们再谈起这段离别慌张时都在问:既然习惯了分离,为何要在意一季的缠绵苦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