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路上的这一见闻，我倒是没多大放在心上。
一整天的舟车劳顿之后，我们一行人终于在深夜赶到陆府。
夏夜的花香幽寂，依旧是我离开时的那幅宏伟肃静的模样。只是，陆将军生辰那夜的灯闱璀璨，早已成为了记忆中的一景。
如果我当时并没有跟随少爷和沈三到九漠，那么现在我大抵也照阎王的话，早已回到现代了吧。
没有和连祈风的乌龙救命关系，没有痛彻心扉的自残，也没有那之后乱七八糟的一箩筐事。
可惜，人生哪来的早知道。
见我思绪连连，陆胤程道：“你一路也累了吧，今夜先休息吧。”
我点点头，两个陌生的俊俏的丫鬟立刻带我离开。在我折身离开的时候，看见黎春黎朗正颔首在廊前听着陆胤程说着什么。
夜色深深，我也一眼看到陆胤程淡雅清俊的侧脸。
他的每一秒的神态，竟然像拓印画像般，一刀一线地雕琢在漆黑的幕布下，延伸到我心底的某处。
脸颊忽然微烫。
“姑娘，您没事吧？”领路的丫鬟关切地问。
我有些赫然，“没事，走吧！”
嘴上这样说，心下却涌起翻天覆地地激流，我。。。大概是犯花痴了吧？
就了寝，因为心中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心事，再加上天气炎热，我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却毫无睡意。于是和衣而起，打开门到院里走走。
一出门，清凉的空气就涌入鼻尖，我心情愉悦地吸了几口，顿时觉得浑身惬意。
等到走到靠近后山的一处竹林，我忽然听到些微的动静。
我停下脚步，仔细望去。只见在半山之间的小亭子里，有一抹飘逸孤寂的身形。
“少爷？”我试探着小声喊道。
那身影依旧从容闲淡，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既然来了，试试我这碧螺春吧。”
他的声音深沉中包含磁性，在空寂的林间一听，心底微微一动。
我几步就从草丛间走上去，一靠近亭子，就闻到沁人心脾的茶香。
“真香！”我大叹，由于夜色朦胧，我只能坐下，看着烛光中对面的陆胤程将一只清水紫砂盛满了晶莹澄澈的茶水轻轻推到了我面前。
我啜了一口，觉得齿颊留香，“少爷，你这么这么晚了还在这里？”
他淡淡一笑，瞳孔里掩映的火光像一簇簇火苗，“你不也没睡？”
我讪笑地点点，没说话。而对面的陆胤程也只是一丝不苟地煮茶，气氛顿时有些微妙。
半晌，他白皙的手提起炉子上的水壶，凌云流水般地翻转在茶具之间。
正当我以为又要沉默下去的时候，他忽然开口道：“之前在你昏迷之间，我曾听沈御说过一些关于你的事。虽然我本来也师从玄术家，但是我因从未见过移魂一事，是以，我并不完全相信他所说。”
“但是，今夜我才忽觉，其实这样的事真有。”他看过来，目光里隐含着一种隐隐的激动。“你确实是姚金花！”
我咳嗽了几声，抬眼看他，“何以见得？”
既然我已经跟他们是同一艘船上的小伙伴了，我并不否认。
“若你不是姚金花，你今天进入我陆府为什么如此娴熟从容，对于那两个新来的丫鬟但是打量了不短时间。况且，你刚才从小山下走到亭子，分明是避开了春季暴雨冲坏的那条近道，走了北面竹林掩映的这一条。你说，我猜的对与不对？”
我四两拨千斤，“对，但也不对。”
“哦？”
“没错，我既是姚金花也是苏凉，但是我亦非姚金花也非苏凉。”
姚金花只是我的一幅躯壳，那么身在异世的苏凉又何尝不是呢？
我见他眼露疑惑，想起白天时他跟我说过的那些让我心潮涌动的话，忽然有些动容。
我放下杯子，直视着昏暗之中他俊雅的面容。
“少爷，既然这样，我们来玩一个真心话的游戏吧。”
他似乎也认可我的提议，“怎么玩？”
“自从我到了陆府之后，期间也发生了很多事，我希望有些问题能得到解释，如果可以告诉我，请直言，如果不行，也不要对我说谎。相对的，少爷你有什么问题也可以问我。”
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我可以向你承诺，我或许会对你有所隐瞒，但是绝不会欺骗你。”
我只觉得心底一动，“你是指今天？”
我确实已经开始对陆胤程有了期待，话一出口，才意识到，如果没有听到期望中的答案或许我会很失望。
“今天，明天，以后的每一个日子。”他漆黑的瞳眸像山林间的清流，清澈悠远。
我又自作多情地脸上一红，“那，我也同样向你保证。”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那么，我的第一个问题是，少爷，现在陆府渡过危机了吗？”
虽然到这里已经是深夜，但是陆妍妍的妍心阁少了平日守夜的下人，而陆老将军的庭院，也是一派清寂。我隐隐感觉，陆府不会像黎春他们所说的，回复往昔，至少不会元气无伤。
陆胤程垂眼，“先下陆府已经没有危机。这点你可以放心。”
我点点头，“是因为你收复九漠，找到了密宝吗？”
“我确实收复九漠，但切确地说，我并没有找到密宝。”
我一惊，“那连祈风的姐姐怎么会放过这个机会大做文章来加害陆府？”
“你为我担心？”他温和地一笑，掩唇抿了一口茶，“我没有找到密宝，是因为密宝已经到了想得到它的人手里了，我不必多此一举。”
听了他的话，我才从刚才的紧张中松懈下来。
“那，接下来你怎么办？”我摩挲着杯沿，小心翼翼地问。
陆胤程一笑，“苏姑娘。。。。。。”我打断他，“怎么回到陆府，你反而和我疏远了，还是叫我苏凉吧！”
“好，苏凉。如果你问的是陆府，”他接着说，“在没有九漠一事之前，我偌大的陆府，门生食客数以千计，军权在握人人敬畏，远亲近戚人才济济，良田家业遍布四海，威名鼎盛，人丁兴荣。但是，比今次这更凶险困难的情况，我们却也遭遇过多回。我区区陆家一介子孙，抉择不了家族的荣辱，只能顺着这股洪流，奔向千古。”
“现在该我问你了。”他抬眸，“第一问，你为何到陆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