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这皇宫大院除了贵,还有一个特点,就是大。所以我们不疾不徐地走了一段路,才来到距离宴会广场十几米远的一条亭廊下,穿过这条亭廊,就是我此行的目的地——皇家茅厕。
我猫着小步,尽量慢走,稳稳妥妥地保持着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跟在小莲子的身后。刚到亭廊,视线一扫到广场,耳边忽然响起一阵喝彩声,我眼角一瞄,果然是陆妍妍的演出!
虽然隔得远,之中又被林立的侍卫和人群遮挡,但是那些舞姬翩翩婉转的身姿,柔美古筝琴声中,铮铮如刀剑的琵琶落音,像一袭翻滚而来的飓风骇浪,顿时震惊全场。
我满意地看着舞台,那些舞姬赤足登场,双眉如飞燕,朱唇凝情,浅笑旖旎,玲珑中洒脱不减,可比拟微风清云,最到位的还是在陆府时不断操练的神态,清宁飒爽,眼神转换间,还有张扬的流光,不像多数舞姬的扭捏作态。
小莲子也停下了脚步,侧脸微微失神地看向舞台,从我这个方向看来,这个太监见鬼的有那么点俊气,他的身材虽然纤柔但是并不瘦小,再看看他的的鼻子似乎比一般人笔挺得多,微微勾起的唇瓣分外诱人,还有那下巴也过分尖巧了吧?
我傻傻地对着他发呆,忽然,又一声如珠玉碰击般脆耳的琶音传来,一时间,全场静寂,寂寥星夜之下,一霎那只听见陆妍妍荡气回肠的清音浅唱。
眼前静立的小莲子轻笑一声,说道:“确实有点意思。”
我王婆卖瓜,赶紧道:“我家小姐的琴音,若非要形容,不是一般深闺女子比得上的,对,你听过一句诗吗,‘指撥千古疊疊音,振揚天下茫茫心’。”
他一顿,老实答道:“未曾听过。”
我暗笑,哈哈,你要是听过就怪了。
他转身,说道:“夫人不是要如厕吗?还是快些走吧。”
我:“啊,这表演才刚刚开始啊?”我见他要走,紧忙几步上前,紧紧地攥住他的衣袖,“再看一会儿吧,恩,我看你也挺喜欢的不是吗?”
我还没说完,就被他冷冷地打断,“夫人,再不走的话,估计待会你也就去不了了。”
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他盯着我的手那时候眼神分外凌厉,一字一句毫无温度,跟刚才的唯唯诺诺截然相反,一时间竟然把我震住了。
“小莲子公公。。。。。。”我察觉不对劲,接着,我的那只肉嘟嘟的手被他狠狠一攥,顿时钻心的痛感袭来,“痛痛痛!公公你快、快放开!”
闻言,他丢下我的手,凉凉地说:“夫人,请自重。”
自重个鬼啊?我揉揉左手,恨不得用眼神杀他个千万遍,我不就抓个衣服而已,会死人吗?!
“走吧。”公公大人发话了,这次我不敢出声,赶紧捣鼓着小短腿跟上。
走了几步,他却突然停下,我一个刹车不急,不轻不重地往他坚韧的背上一撞。
我火大,这次换成揉鼻子,“喂,你耍我啊?!”
他却一声不吭,我走上前,绕到他的面前,但是下一秒,我呆住了。
他,竟然痛苦地跪倒在地上。
“公公!”我赶紧扶住他,下一秒,空气里忽然涌动着一股凉刺刺的风,眼前那张脸一半的线条隐没在黑暗里,他睫毛微颤着,两眼冷光流转,仔细一看,那表情鬼魅般森冷骇人。
我顿时慌了,“喂,公公,你没事吧?”我架着他的肩膀试图帮他站起身,却发现他浑身发凉,四肢竟在微微发颤。
“公公啊,我不过撞了你一下,你不至于吧?”我委屈地看着他一张脸苍白的脸,帮他胡乱擦着冒出的冷汗。
他挣扎着捉住我的手,两眼仿若幽深的冰潭,眼底不见一丝温度,“你,到底是谁?”
我哭:“这个时候了,你还问这种一见面就该问的蠢问题做什么?”
他捏得更紧,我吃不住痛,大声答道:“姚姚姚金花啦!我叫姚金花!”
我痛得头皮一紧,竟然还有心情瞄一眼他紧扣我松弛肿胖手臂上纤秀如白脂玉的手指。
“这是谁给你的?”他拉开我的袖子,露出里面的黑玉手镯,目光凛然地注视着我。
“这这是。。。。。。”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为难地看了他一眼。
未等我开口,他另一只手捂着胸口,口中溢出痛苦的呻吟,眉峰紧皱,看样子似乎很不好受。
这人,不会有事吧?我决定不和他计较这么多,再一次起身伸手拉起他去找人帮忙。
“啊——”我尖叫一声,因为我的衣领忽然被提起,等我回过神的时候,已经被小莲子像拎小猫一样提了出去。
这难道是传说中的轻功?
我怕死地眯着眼,悄悄露出一条缝隙看急速翻转的宫墙和风景,又看看急症发作的小莲子,心里默默祈祷,公公你要发疯可以啊,但是姚金花的体重超过一百六,公公你可得撑住啊。
忽然,我感觉到身体一坠,小莲子已经几个点步,落到了一处屋顶上。
他是潇洒,而我却几个踉跄,差点被摔个狗吃屎。我没好气地回头冲他喊,“喂,你抽风啊?”
他不答话,只是紧紧地盯着眼前,唇色发黑,两眼赤红。
顺着他的目光,我意外地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今夜的星子稀少,夜风猎猎地吹起来人的白色衣袂。
深邃的眸子,如早春清冷又暗藏激泓的泉水,有着如芙蓉般光洁的皮肤,微抿的双唇朱若点绛,他一双英眉隐没在额前的发梢中,稀落的夜色给他的全身带来了一种过于虚幻的错觉,使得他那弧线完美的鼻翼和侧脸看起来多了一股耀眼的华光,让人久久不能移开视线。
他的眼角扫过我,我顿时浑身激动,大喜过望,陆胤程?!
陆胤程清风白衣,一身风流却未觉。
他的声音和煦中带着丝丝冷意,看着被小猫抓的我和小莲子公公,对他说道:“连宫主,是否可以让我领回我府上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