莎蓓勒遛了半天的雪熊，回来到事务所办了手续加入了淘金者佣兵团。至此，一开始只有三人的佣兵团终于迎来了第六名成员。
晚饭后，凯伊回到屋子里，点燃了壁炉，抱着躺在床上把《沙维塔动植物百科》当睡前读物看。
材树的枝干在火炉中噼啪地燃烧着，却无法驱散从零度冰原吹来的寒风。在冰寒刺骨的索安城中，跃动的橙红色火焰只能给人心理上的安慰。
——不过，偶尔感觉一下爱卡北部边境的寒冷也是不错的体验嘛。佩戴着无数雅克拉宫廷魔法师出品的保暖饰品，窝在厚厚的被窝里的凯伊翻了页书，想着。
正看到描写麦卡伦蝙蝠的诡异食性的时候，两声闷闷的敲门声响了起来。
“进来。”凯伊合上书，抬眼，“……百科图鉴是你的召唤道具吗？”
“啧啧，巧合总是无法预料的。”伊维合上门，厚重的木质门板发出艰涩的“吱呀”声，“你对莎蓓勒怎么看？”
“你对这个连门锁都没有的旅馆怎么看？”凯伊低头整理了一下自己的睡衣，“嗯，你想说什么？”
伊维在书桌旁坐下，用食指轻轻叩了叩粗糙的潘卡木桌面，“莎蓓勒看起来像有备而来。”
“如果和死者有联系的话，精灵在一公里内就能感受到诅咒的存在。”凯伊轻轻拍着因为被吵醒而嘟嘟囔囔着的史莱姆，用另一只手抿了抿挡在额前的长发，抬头望向伊维示意他继续。
“她一直等到莫妮落单的时候才下手，但是却并没有把箭射出去。同样，假如她全力以赴的话射杀你也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如果乔瑟没有暂停时间的话——她有机会杀死我们中至少一个。”伊维挑眉，“但是她没有。”
“因为想利用我们呗。”凯伊掩着嘴打了个哈欠，“以精灵族的智慧肯定不会笨到相信真凶会大摇大摆地出现啦。”
“是啊。”伊维耸耸肩，“那么她到底想利用我们做什么？——真的只是复仇么？”
“大概吧，刚刚她的行动做戏的成分很多。”凯伊看着墙边的炉火，心不在焉地说，“请直入主题，我和莱卡都很困诶。”
“我在引导你思考啊，”伊维勾了勾嘴角，“因为你一看就没什么讨论的兴趣。”
“因为你每次都在我看到最好玩的部分的时候闯进来。——你听过说嘛？麦卡伦蝙蝠只吃怀孕的母老鼠。”
“那只是谣言吧。”
“写进《沙维塔动植物百科》了。”凯伊指指书页。
“啊，那就当是事实好了。”伊维直截了当地把话题转回来：“莎蓓勒很可能不只是孤身一人——或者说，有监视她的人在。目前精灵族正在和人类帝国协商森林占用的问题，主要冲突是那些源源不断从森罗古域运来的木材和魔法植物，不管是哪一方都不会放任一个和信使有私交的精灵孤身一人来寻仇的。”
“啊，那就当她打算利用我们甩掉那些家伙好了。”凯伊模仿伊维之前敷衍她的语气接话。
“这只是一个可能。”
“我们不需要那么多可能。”凯伊把史莱姆放到一边，坐起来，认真地看着伊维：“我们在淘金者佣兵团里，不在帝国的王庭里。”
“……即使如此……”
凯伊打断伊维：“你把你的全部家当都带了出来了吧？那些魔药、魔法卷轴和永远都用不完的金币，你没必要计算每一种可能。”
“有备无患。”
“哦，对。”凯伊小小伸了个懒腰，坐直身子，抬头：“但那是因为你在把淘金者佣兵团当成一次投资——所以你在想方设法地削减自己的成本。”
“当然。”伊维爽快地承认。
“你想要让我们——我们中的一些人帮你寻找神迹，甚至和你回到雅克拉充当你争夺王位的砝码。所以你不放过每一个人，就连我和乔什都不能得到你的全部信任——其实你之前已经和乔什商量过了吧？或者你正打算去问他？”
“太晚来找你会打搅你睡觉的。”伊维靠在桌边上，勾起一个嘲讽的笑容，“——所以，是的。等听完你的想法，我会推门去找乔瑟。”
“你害怕尤曼斯家族其实是在和班尼迪克特合作。”凯伊望着燃烧着的炉火，“只有精灵族长的直系亲属会姓班尼迪克特。你让她签字的时候，也在验证她的身份是否属实——你害怕我和她一起演了场戏，不是吗？”
“我从没‘害怕’过。”伊维用被拟态手镯掩藏了原本的光辉而呈现出棕色的瞳孔望着凯伊，“正如你所说，我带来了我在王城里绝大多数的财产。鉴于我所拥有的实力，我并不需要畏惧什么。”
“老实承认吧，你就是在害怕。”凯伊将目光壁炉里温暖的火焰上挪开，取出块沐露露糖扔进嘴里，“因为你还在玩‘佣兵团’的游戏。你渴望着不因为对金钱与权力的欲望而产生的忠诚，但你却对这样的关系本身——以及它是否会降临在你身上抱着怀疑的态度。”
“或许吧。”黑发棕眸的少年不予置否。
“你害怕暴露的你的身份，因为你害怕这一点‘忠诚’会随时消失。你为你害怕它们经不住考验，所以从来不信任他们——为了不给他们背叛的机会。你用协议和合约来维系整个佣兵团，因为你害怕没有利益关系的话，下一秒他们就会转头离开。”
“啊，我不得不说……”伊维起身，站在凯伊身前，望着她：“你真不像是个七岁就被扔进泪湖里、过了又过了七年独居生活的十五岁少女。”
“我马上就十六岁了。”凯伊往后缩了缩，拉开与伊维的距离，然后抬头与居高临下地望着她的黑发少年对视：“既然你在我的补眠时间闯进来说想听想听的意见，那么我就说呗。还想听下去吗？”
“继续。”伊维笑了笑。
无视伊维明明白白地写着“我不想听”的眼神，凯伊边嚼着沐露露糖边开口：“你带来越多的金币和魔法卷轴，你的身份也就离他们越远。你甚至都不肯相信一下他们，这种隔阂只能逐渐加深。就算你要培养佣兵团对你的依赖性，也只能培养出一支军队。”
“如果说我就是想要一支忠于我的军队呢？”
“兰纳家族会很高兴为你服务的。”凯伊眨眨眼：“所以说，你还是期待一个小小的、全心全意地终于你的佣兵团的。可是，你不由自主地为你的未来铺路，用利害关系衡量着他们。不是嘛？”
“你敢说，”凯伊在伊维回答之前开口，“你敢说，你现在的心情还和一年前在爱卡拉那个小小的佣兵团事务所里一样吗？”
伊维转过身，重新在书桌旁坐下，轻轻呼了口气，“当然不。——怎么可能一样呢？”
“你曾经期待一个由信赖和友情维系的佣兵团，”凯伊不客气地说：“但是你用一个个合作关系和一张张契约毁了它。他们对你而言，仍然只是合作伙伴，和维妮或者泽维尔没有任何区别。”
“‘他们’。”伊维笑了笑，望向金发少女被火光映得橙红的眼瞳，“那么你呢？你从未把自己当做佣兵团的一员吗？——还是说，你很清楚，我们之间根本不可能存在信任？”
“哦，恰恰相反。”凯伊打了个哈欠，“你没发现我从来没和你交换过合作条件吗？或者说‘为了文和泰蜜’这种理由也可以叫合约关系？”
“所以？”伊维挑眉。“我可是一直相信着你来着的。”凯伊撇撇嘴，“忠于一个佣兵团，听起来很帅不是嘛？我比任何人都感激现在的生活，也比任何人都热爱名为‘淘金者佣兵团’的团体。既然你是佣兵团的团长，即便我们可能在几年后成为敌人，我还是信赖着、忠诚于‘伊维’的。”
金发灰眸的少女扬起干净明亮的笑容：“——所以，这就是我为什么不想和你讨论的原因。我可不希望大晚上的被自家boss怀疑审讯，不过如果我们几个人要针对莫妮的问题在屋里开个圆桌会议，我可是举双手赞同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