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尽的原野之中,是一片一眼望去只能勉强看到边际的盆地。没有树木,甚至没有芒草,干裂的土地暴露在骄阳之下。
“是……克鲁索盆地。”
微风吹过,少女手中图鉴的书页随风翻动着。
乔瑟抬头迎着明媚的阳光,眯起眼:“不是说据说埋骨之地终年被迷雾笼罩吗?”
“所以只是传说。”凯伊把手中的书扔了过去。
乔瑟接过,摊开的那页是关于克鲁索盆地的介绍:克鲁索花在梵卡斯大陆的最初产地,传说中埋葬着无数魂灵的乱葬岗。——还有,引自栗妮尔《流星经过的地方》:“骄阳之下,千里荒芜,万里枯骨。”
“我以为那是艺术性描写。”乔瑟抽抽嘴角,谁都知道这是一本拿流星当第一人称描写风景民俗的奇葩书啊。
“那也比酒馆里传来传去的‘据说’可靠。”伊维坐在盆地上面的悬崖边上,双手撑着地,“这里就是克鲁索盆地。”
“但不一定是埋骨之地。”乔瑟反驳。
凯伊揉着史莱姆:“那底下那么多尸骨是做什么的?”
“好吧。”乔瑟抬眼看了一下湛蓝湛蓝的天空,“也许今天天气比较好。”
“这里和泺湮湖有些相似——我是说天气固定。”凯伊抱着莱卡也坐了下来,“永远的晴天。”
乔瑟无奈地看了眼凯伊沾了灰土的白色裙子:“下次坐下之前好歹垫点儿东西吧。”
“没事。”凯伊转了个身,身形一闪,已经换了一套衣服。再伸手找伊维拿了个坐垫,继续搂着史莱姆坐下。
巴洛已经习惯了偶尔进去一下时间静止的空间的凯伊,但是对前面三个人排排坐看风景的举动相当不满:“咱们也该下去了吧?”
于是伊维做了个请的姿势。
乖乖欢快地冲了下去。
“它看得懂?”巴洛又目瞪口呆了。
“照顾好你的风狼吧。”乔瑟心情不错地吹了声口哨:“要不赔我一个金币?”
“喂,付账的人是我吧?”伊维提醒。
“有钱人不会介意一个金币这种小事的。”乔瑟继续吹口哨望天。
总而言之,在乔瑟风系法术缓冲的辅助下巴洛还是认命地爬下岩壁。克鲁索盆地周围地势陡峭,就算是平缓点的地方也要一路滑下去。
于是伊维看着巴洛和乖乖连滚带爬地下了悬崖,并且确定生还后,和乔瑟一起拉着凯伊一路瞬移下去了(……)。
另外几只忠于职守的风狼和史莱姆一起欢脱地滚了下去。
滚得很开心的史莱姆:“(莱卡语)卑微的人类!竟然试图让伟大的莱卡滚下来!哦哦哦~~~”
“我说啊,”和一只骷髅作伴躺着的巴洛扯了扯嘴角,“你们是不是和我有仇啊?整人的话,也太过分了吧?”
“啊,好像是有点。”看着如果不是一路滚下来正有气无力地躺着早就起来反击的巴洛,伊维毫无悔过之心的说。
良心尚未泯灭的乔瑟把巴洛扶起来,“呃,我也没想到滚下来这么辛苦……好吧,咱们是做过头了,况且巴洛是抱着牺牲自己探路的想法……”
“那家伙只是试图获取信用而已,不用管。”伊维耸耸肩,望向凯伊:“是吧?”
凯伊默默地点点头。
“是吗?”巴洛抓抓头发,然后一脸嫌恶地看着里面爬出来的一只塔塔科,“有那么明显?”
伊维随意抛着手中的通讯器,“和泽维尔联系了一下。”
“怎么回事?”乔瑟表示不明状况。
凯伊一手抱着滚得晕晕乎乎的史莱姆,另一只手不动声色地拉了他一下,小声说:“安静听八卦。”
“巴洛背叛了他,然后又在泽维尔打算出手的时候不小心暴露了心上人。为了保全自己喜欢的人让朋友背了黑锅被流放,发现心上人死掉之后逃出学院。”
伊维看着沉默下来的巴洛,微笑:“对我的解释不满意?”
“我没相到你真的会找上他。”巴洛站起身,浅绿色的眼眸中一派云淡风轻,“但是我确实打算报复泽维尔·西德尼。”
“先是假装诉苦,然后发现自己实力不足就顺势装得好像被欺压一样……”伊维踢走脚边挡路的头骨,蹲到巴洛旁边:“很有趣?”
“大部分情况下我都没打算‘装’啊。”巴洛无奈地抬起头,和伊维不带温度的棕色眼眸对视:“我只是隐瞒了一些过去的事情而已,一开始合作的条件也谈好了,有什么值得你们算计的?”
“我也没打算做什么。”伊维起身,后退几步倚上石壁,居高临下地望着狼狈的褐发少年:“只不过,如果是泽维尔先出手的话,我很乐意帮你报仇;而你先对付他的话……”
巴洛垂着眼:“报复么?”
“……我也很乐意帮你报仇。”伊维笑眯眯地拍了下手,然后给巴洛施放圣光沐浴,“这个话题到此为止。咱们继续去找墓穴吧?”
“啧……”巴洛轻笑了一声起身,然后看向乔瑟和凯伊:“看戏看够了吗?还觉得我不够惨?”
乔瑟同情地拍拍巴洛的肩,“我相信真相不是这样,伊维歪曲事实的功力我还是了解的。”
凯伊也像模像样地安慰性地拍了拍巴洛,“我也相信真相不是这样,伊维才不会把事实一股脑说出来。”
巴洛哭笑不得地把凯伊由于身高问题拍在自己肚子上的手拿下来,然后扯扯嘴角:“……伊维说的基本上就是事实。”
“啊啊。”已经被伊维经常性吊人胃口锻炼出来的乔瑟不在意地点点头,“走吧走吧。”
虽然他也不怎么打算说,但这强烈的被无视感……巴洛叹了口气跟了上去。
“埋骨之地”可不是徒有虚名——好吧,除了“终年被迷雾笼罩”这点有误差之外——佣兵们口口相传的死亡与空寂绝不是徒有虚名。
例如说,没有双脚四处游荡的游灵。
“富饶而慈祥的大地是人类的财富,虚无飘渺的幽灵没有用坚实的脚站在地面上的权利”——源自《种族起源》死灵族游灵篇。
皲裂的土地上,三三两两地游荡着这种自腰部开始虚化透明的生物,灼热的阳光之下是它们呆滞的眼神和地上被晒得干脆的骨头。而在这之中,是慢悠悠地走着四处张望寻找墓穴的淘金者佣兵团一行人。
凯伊悄悄地抱紧史莱姆,企图掩饰自己对于死灵一族天生的畏惧。贵族的血脉拥有神赐的祝福,原本不应畏惧死灵——不过凯伊的血脉是封印中最深层的部分,此时的她和平民没有什么区别。
越往深处走死亡的气息越浓厚,于是伊维拿出了四个银光闪闪的十字架一人一个戴上。原本应该是柔和圣洁的银光在明亮的阳光下反射出近乎于刺眼的光芒。
“真的有用?”乔瑟怀疑地扯了扯挂在脖子上的银质十字架,“没感觉到神力的气息啊。”
“神明之力又不会驱散不死族。”伊维瞥了乔瑟一眼,“起作用的是上面的光明魔法。”
“光明元素气息很浓厚。”凯伊拿起十字架嗅了嗅,给出了肯定的答复。
“这也能闻出来?”被伊维说破之后巴洛对凯伊的态度也不再那么尊敬——他原本是打算以“崇拜追随天才与强者”这样的理由加强自己看上去的忠诚度的,不过现在不需要了。
“如果我希望的话,也可以‘看’出来。”凯伊回答,“不过现在看的话很伤眼睛。”
巴洛望着如火的骄阳:“我理解你为什么不用眼睛……但是闻出来的原理是什么?”
凯伊正打算解释一下,突然听见乔瑟的风狼多露“嗷呜”地叫了一声就欢实地向前面跑去了。鉴于乔瑟背着用来诱导莎莎的风元素饵球的鱼竿,所以凯伊也跟着被自己风狼带走了。
伊维驾着风狼跟上去,却突然发现眼前失去了乔瑟和凯伊的身影。风狼仍然尽忠尽责地向前跑着,伊维正打算拉住风狼用通讯石联系乔瑟忽然眼前一暗,再一睁眼已身处一片迷雾之中。
“果然不只是传说。”乔瑟站在前面守着意志不坚一头扎入幻境中的风狼,“不过居然会有被迷幻蚁放倒的风狼,也算罕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