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同炼金时代时往来于第一大陆和第二大陆的巨型船舰一般的庞大浮空艇在魔法元素能量的驱动下缓缓上升,穿过被晚霞染成浅粉色的云层,最终停在蓝紫色的天幕中。
耗费大量能源的浮空船是绝大多数沙维塔世界的居民只能仰望的魔法载具。由于数量稀少,在天空中出现的频率也相当的低——以至于在大陆北方还流传着“看到浮空船的人会受到神明眷顾”的说法。
但是凯伊对这种贵族阶级的享受的空中旅程充满了抵触感。
在她记忆中神明纷争席卷沙维塔世界、死神之翼终于降临时,所有的浮空艇都在从人类最后的王国——雅克拉起飞,带着无限地绝望和渺茫的希望前往第二大陆,试图寻找最后的庇护。
她并没有机会看到最后的结局。阿伯特·斯图亚特在最后的逃亡开始之前将她强行留在了雅克拉,而时间的轮回让她直接回到了西元1482年。
——而讽刺的是,理论上来说,他们现在正在逃亡。
从不知道会面临着什么什么灾难的伊湾格利,逃亡到似乎暂时处于安全状态的雅克拉。
凯伊扶着浮空船外侧镶嵌着晶玉的围栏,俯视着零星闪烁着朦胧的灯火的自由国度。随着浮空艇的上升,她觉得自己反而在一点一点地下沉,然后淹没在某个地方——也许是圣珀汀娜湖,和西尔维娅被魔法阵永远封存在湖底的水晶棺一起。
“真是太奇怪了。这真是太奇怪了……不应该是这样的。”
“(莱卡语)卑微的人类,仰视伟大的莱卡吧!抬起你们卑贱的头颅,伟大的金色的莱卡就在你们的正上方!!”
更令人烦躁的是,旁边还有两台大功率噪音产生器。
“切尔泊维拉!”凯伊先是甩了个空刃过去让史莱姆安静,然后不耐烦地走到派恩面前,看着和自己相似程度超过95%的棕发少年:“又是什么奇怪了?”
“那些星星。”派恩认真地说,“它们的亮度至少减少了0.47%,并且以大约0.00001米每秒的速度下沉。而且从现在的观测来看,它们下降的速度还在缓慢地提高。这个情况如果保持下去的话……”
“派恩,你的眼睛不是炼金时代的波动探测仪。”凯伊撇撇嘴,“别这么莫名其妙好吗?现在转身回舱,专心享受你的晚餐吧。”
“晚餐?”派恩慢吞吞地转身,“我还以为今天这里不会供应晚餐呢!其实我已经在外面吃过了,和蕾妮一起。但是我也可以再这里再吃一顿,嗯,当然可以。”
“相信我,再过不久你一定会回到之前的体型的。”凯伊衷心地希望这个时间不要太长——她对这种照镜子一样的效果真是烦透了。
天空很快就完全地黑了下来,这在常年昼长夜短的大陆南方十分反常。但也许是因为今年的冬季比往年更寒冷——或者是因为乌利亚的陨落,毕竟太阳对于供热的重要性还是十分显而易见的。
凯伊懒得去餐厅“享受天空之中的豪华晚宴”(浮空船船长语),拎着史莱姆直接回到了自己的房间,然后把自己埋到柔软的散发着箩木气味的被子里。
烦闷。无奈。沮丧。不安。焦虑。无助。悲伤。恐惧。绝望。
身体里压制负面情绪的机关负面情绪好像坏掉了,于是乱七八糟的阴暗情绪就像是寄生虫一样钻进了灵魂的每一个角落。
到底是怎么回事……凯伊抱紧了熟睡的史莱姆,忽然意识到自己现在心理状态已经和平常的乐观淡定背道而驰。
被各种神展开她已经看习惯了;虐身虐心的剧情她觉得自己已经免疫了;就连西尔维娅的死她也可以咬牙面对;但她现在正在没有任何理由地焦躁。
果然还是是因为魔法师协会必须撤离的关系吗?那些来自古老文明的魔法阵和珍贵的记忆一起被留在了爱瑞拉,而自己却无能为力——不不不,她一定是被元老会洗脑了,把魔法阵拟人的想法真是太中二了!
凯伊怨念地**着史莱姆,和元老会交锋什么的真是身心疲惫啊,真心希望那帮家伙留在爱瑞拉给魔法师协会总部陪葬。
不知翻来覆去多久之后,朦胧的睡意渐渐弥漫上来。梦中一片黑暗,像是被泺湮湖浑浊的湖水包围着。
泺湮湖——神明之泪的湖泊。
凌晨。
——有什么声音。
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远处裂开,还有细微的金属摩擦一样的兹兹声。
凯伊用枕头捂住耳朵,在床上躺了一会儿,然后无奈地发现令人牙酸的噪音仍然在持续,还多了像放烟花一样的嗖嗖声。
于是凯伊慢慢地睁开眼,房间里一切正常,
但恼人的声音还在,而且还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凯伊走到落地窗的前,用手贴着水晶磨制成的窗户,眯着眼望向窗外。
无数闪烁着光芒的星辰从天际滑落,带着或明亮或暗淡的轨迹。
流星雨?
凯伊正想为久违的美丽赞叹一下,忽然意识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沙维塔世界怎么可能会有流星雨!
漫天星斗就是星之神丝黛的化身,只要丝黛不殒落,悬挂在天际的繁星就是永恒。而如果星辰陨落……
凯伊瞬间清醒了过来。
神明纷争的进程被加快了。原本应该在三年后发生的丝黛殒落,几乎击沉半块梵卡斯大陆的“星之神的怒火”提前降临。
——但是她现在又能做些什么?
除了沉默地见证这一切。
沙维塔的天幕中充斥着璀璨的光彩。一部分星辰带着绚烂的光芒在夜色中炸开,照亮了半边天空;而另一部分直接坠落在了地上。
雅克拉的方向升起了曙光女神的光辉,流转着光芒的神明结界挡下了星之神陨落的神明之力爆发;而在遥远的大陆北方,似乎是太阳神乌利亚的金色光芒微弱地闪烁了几下,陨落的星辰大多都驯服地避开了爱卡。
而在浮空艇正下方的伊湾格利,只能无助地承受着神明殒落时绝望的怒火,缓缓地下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