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着黑色燕尾服、带着高礼帽的男人突然背对着观众在舞台中央出现，随即转身鞠了一躬。他的脸上带着白色的面具，嘴部画了一个夸张的黑色的微笑，在晴朗的阳光下却散发出妖异而阴森的气氛。
人群中又是一阵欢呼和鼓掌声。“不就是瞬移嘛。”凯伊撇撇嘴，捂着耳朵拉着巴洛溜达到广场边上，“看表演吗？”
“你都把我拉过来了。”巴洛无奈，耸耸肩说：“不过看起来也挺好玩的。”
“剧透一下，后面会发生什么？”
“呃，他会当众解剖一只阿拉卡拉兽，然后演示怎么把一个很大的礼品箱从阿拉卡拉兽的肚子里拿出来。”
“‘活生生的空间器具’就是指这个？”凯伊有些好奇，“我去前面看看。”
“那我在旁边那个小餐馆等你。”巴洛说。在贝赛多走散就算了，回来的路上再找不着凯伊他回去乔瑟一定不会放过他的——玛丽亚娜在上，为什么要让乔瑟掌管佣兵团的资金！
凯伊借着身材小巧的优势，一路挤到最前排，刚好看见阿拉卡拉兽的头颅被魔法师戴着白色手套的手拧断，鲜血顺着手指滴下来。
然后，魔法师把手伸进阿拉卡拉兽头部的短口，从里面扯出来一个半人高、包装精美的长方形盒子，向下扔去。
“欢迎斐迪南的礼物！”魔法扩音器里传来鼓动的喊声。
“斐迪南！斐迪南！”人群中一阵欢呼，人们疯狂地摇着手臂，站在凯伊旁边的大妈把一篮子的面包都抛到了空中。
凯伊立刻意识到了局面的不对劲。斐迪南的表演与其说是精彩还不如说是血腥，观众的反应也太激烈了。
——精神魔法？
凯伊顺着魔法波动，悄悄走近用魔晶摆成的风系扩音魔法阵的地方，果然感受到了细微的黑暗元素的气息。
“这个场地只有工作人员可以进入。”身穿盔甲的卫兵硬邦邦地扔下一句，“任何闲杂人等不允许靠近！”
都把傀儡魔法用在卫兵上了，还真是大手笔啊。
“这样啊，真不好意思！”凯伊装作不经意闯入的样子，从后面饶了回去。到了这个地步，这场表演的性质显而易见。虽然揭穿一下似乎会很有趣，不过现在的局面她还不想这么早就和魔法师协会一起扯进去。
餐馆里人不多，暖色系的装饰给人一种温馨的感觉。凯伊在一楼转了一圈，从转角的木质楼梯上楼，在靠窗的座位看到了巴洛。身穿白色骑士服的褐发少年半眯着翠绿色的眼眸说着什么，把旁边送甜品的女服务生逗得巧笑连连。
“你倒在这玩得开心。”凯伊在对面坐下，顺便对仍然红着脸的服务员说：“一杯温牛奶。”
巴洛耸耸肩，“表演怎么样？”
“让人反胃的空间魔法应用和更加让人恶心的精神魔法。”凯伊说，“这种表演果然只有在自由之都才看得到。”
“您的牛奶。”装在玻璃杯里还冒着热气的牛奶被端到凯伊面前。
“那爱瑞拉呢？”巴洛问，“我是说，那才是魔法之城吧？”
“爱瑞拉在魔法师协会的管辖下，要是有这种表演，协会的名声还要不要？”凯伊用汤匙在牛奶里搅拌着，托着下巴望向远处在风系魔法的作用下飞起来的色彩缤纷的气球，“就算魔法师协会现在已经四分五裂，元老会还是会爱惜自己的羽毛的。”
“那自由之都……”巴洛抓抓头发——这个有些傻气的动作完全抵消了纯白骑士服带来的气质加持——有些疑惑，“虽然说是自由之都，好歹也在伊湾格利里面啊，还在首都附近，伊湾格利的皇室不要名声了？”
“他们有比名声更重要的东西。”凯伊抿了口牛奶，依然望着窗外：“‘信仰贫瘠之地’爱卡从攻打麦格来获取神明之力，雅克拉的强盛让它不惧任何敌人，比西亚在第二大陆……除了沦陷的麦格，就剩下拥有无数财富却没有忠心的军队的伊湾格利。”
“嘿，听起来挺有道理。”巴洛点头，“不过，伊湾格利不是有号称最强大最万能雇佣兵嘛。”
“如果雅克拉肯砸钱，”凯伊回头，像西尔维娅经常做的那样笑眯眯地晃晃手指：“伊湾格利的雇佣兵可以在一夜之内叛变。”
“呃，是哈。”巴洛叼着叉子点点头，“但是这和那个表演的魔法师有什么关系？”
“拉拢他呗。”凯伊说，“伊湾格利在试图与所有的势力周旋，拿出他们想要的价码，然后祈祷他们不要反悔。顺便一提，那个魔法师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背后独立于协会的魔法师群体。”
“不是吧。”巴洛抓抓他黑褐色卷曲的头发，很奇怪：“伊湾格利这么弱？”
“伊湾格利并不是一直都不得不依靠外交手段的。”凯伊靠着窗台，侧头看向晴朗的蔚蓝色的天空，“曾经让伊湾格利立于不败之地的家族是克林顿。克林顿家族是魔法世家，曾经拥有过数十位大魔导师——虽然水平参差不齐吧——他们的势力无可比拟，甚至伊湾格利的皇室都要仰赖于他们。”
“但是他们还是衰落了啊。”巴洛吃了口蛋糕，有些感慨，“听说就是因为他们势力太大，伊湾格利的王室看不下去了。”
“不全是。”凯伊回过头，“王室的排挤、维克法拉家族的打压……这些都是小事。伊湾格利的皇家亲卫队全部出动也攻不进克林顿家的大门。至于维克法拉？那时候光是克林顿的魔晶储备就足够让所有的雇佣兵和商队和他们反目成仇了。”
“这我倒真不知道。”巴洛耸耸肩，“那真正的原因呢？”
“子嗣。”凯伊说，“你知道吗，魔法师血统的纯正可比贵族难保持多了。一等贵族和一等贵族的孩子肯定还是神赐的血统，但两个大魔法师的孩子却很可能毫无魔法天赋。”
“不至于吧？”巴洛摆明了不信，“那就没有别的办法？大不了多生几个啊。”
“成为魔法师之后，由于体内形成了能量循环，所以怀孕的几率会降低。而且由于元素的辐射，畸形或者难产的可能性相当高。”凯伊撇撇嘴，“其实具体原因我也不知道，但是事实就是这样。”
“你怎么知道？”巴洛很惊讶。
“尼克勒斯·克林顿是我的亲爹啊。”凯伊捂脸，“你听我八卦了半天连这种常识都不知道？魔法世家克林顿家族最后两位成员，一个私奔后死于难产另一个就是入赘尤曼斯家族的尼克勒斯，这在当时可轰动了好吗！”
“我真不知道。”巴洛的表情很无辜，“那时候我还在南德鲁斯苦修骑士准则呢，而且在爱卡基本上听不到什么大陆南部的消息。”
“算了。”凯伊轻轻叹了口气，忽然觉得没什么兴趣和巴洛争辩。克林顿家族的历史对她来说就是灾难——并不只是在黛拉萨尼亚庄园时必须一字不差地通篇背诵的那些历史文献，还有当时寄托在她身上的所有希望。
在阿蜜莉雅·克林顿与一个不知名的男性佣兵私奔后，六星大魔法师尼克勒斯·克林顿和四星大魔法师海洛伊丝·尤曼斯的孩子就是克林顿家族复兴的唯一的也是最后的希望。
——当然，那时候的凯伊没有丝毫魔法天赋。来自异世界的灵魂和沙维塔世界共鸣失败，对于克林顿家族来说，她不是希望，而是绝望。
尼克勒斯试遍了所有的办法，甚至不惜和其他女人发生关系。但少数生下来的孩子不是夭折就是毫无魔法天赋，让他彻底死了心。最后的结果，就是尼克勒斯入赘尤曼斯家族，从此克林顿家族销声匿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