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州,清泉郡城。
日暮时分,官船在清泉郡城的港口停下,郡守章志华带着文武官员迎接。他们现在可是名正言顺的钦差,而且还是北宸王亲至,对方能不恭敬吗?
“听闻王爷要在我们清泉郡城落脚,真是让下官喜不自胜。酒席已经备下,还请王爷、小侯爷和两位大人,一定要赏脸。”章志华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轻,肥头大耳,此时躬着身谦卑说道。
拓跋谌淡淡扫了一眼,夜晚的清泉郡城灯火通明,远远能够听到夜市热闹的声音。看起来非常繁华。
若不是他们路上捡了个唐如婳,只是单单看到这一幕,绝度不会联想到在这歌舞升平之下,隐藏的是白莲教的黑暗一角。
拓跋谌冷淡点头,楚媚挽着他的手臂站在一旁笑意盈盈。
裴绍南则是摇晃着玉骨折扇,一副纨绔大少的做派,“我就不去了。这还是本侯爷第一次出来,酒席有什么意思,听闻你们清泉郡城的好地方不少,等会儿派个人带我去乐呵乐呵就成。”
“好好好,既然小侯爷有这个雅兴,子明,今晚你就带着小侯爷在清泉郡城好好逛逛。”章志华早听闻了长安一霸的名声,想这位王朝第一纨绔,应该是要去青楼楚馆快活,连忙将自己的儿子派了出来。
他儿子章子明是清泉郡一霸,跟这位长安一霸在一起,肯定能有共同语言。这要是把这位小侯爷哄得高兴,在他爹面前说一句,自己这位置也可以挪一挪了。陪这位小侯爷吃喝玩乐,可比陪冷面阎王打交道简单多了。
林初柔沉下脸,但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也不便教训裴绍南,免得在外人面前丢了面子。
但这其实是之前就约定好的,他们两边分头行事。拓跋谌明面上去问郡守,白莲教地图一案,而裴绍南则从郡守身边的人套话,看这案子是不是还有值得推敲的地方。
至于洛九夜,则会等晚上他们回去之后再汇合,到时候大家一合计,再看看这案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倒不是楚媚不用幻术,也不是楚媚的幻术对付不了清泉郡守,而是幻术问出来的话,是不可能直接作为证据的。你说你是催眠了人问的实话。但是人家也可以说,自己是中了你的幻术,你让说什么才说什么。
这也不假,楚媚确实是可以让中幻术的人,根据她的指令说话办事。就如之前的傅雪,就是被楚媚控制了。
所以幻术,也只能在一切尘埃落定了之后,作为核对对方之前说的是不是真话的一种佐证手段。
直接一来就控制章志华询问这种事情是不可能的。说到底对方还是朝廷官员,北宸王府再狂妄,也不能随便这么对朝廷官员动手,你当人家是阶下囚?
部分女眷回到了章志华准备好的院子休息,北宸王等人则和章志华一同去了宴会。
歌舞升平,谈笑宴宴,好不热闹。
“章大人,本官这次奉命清查赋税一事,还望章大人配合。”陈风摸着花白胡子,笑道,“你们清泉郡城可是连州最繁华的郡城,就是连州府都比不上。”
因为这里是连州的港口郡城,往来商船多,就这商税都收了不少,而且好东西也多。
章志华躬身道,“丞相大人客气了,这是下官分内之事。自从听闻丞相大人要来清泉郡城,下官早早就让人准备好了今年的赋税册子,等着大人核对。周围城池的郡守们,也早已经准备好,明日都会来拜见丞相。”
“如此,甚好,甚好。”陈风点头。
章志华又冲着黎清敬了杯酒道,“下官敬黎大人一杯。早听闻黎大人之名,今日得见,不愧是青年才俊,天子门生,让人心生敬仰啊。”
“章大人客气了。章大人虽然是第一次看见我,但我对章大人倒是早有耳闻。”黎清似笑非笑的看着他,遥遥举了酒杯,“白莲教地图案,章大人倒是做的干净利落。”
章志华眼神一顿,“这……这点小事怎么还传到了黎大人的耳中……”
“都察院是朝廷的眼睛,章大人以为有什么事情能够瞒过我们?不过本官不管白莲教的事情,你这件事,还是该好好向北宸王汇报。”黎清喝了杯酒,眼神落在拓跋谌身上。
拓跋谌一袭黑衣冷冽,英俊的脸上一直没什么表情,身上有一种天生的贵气和冷傲。还好自从楚媚出现后,他的杀气已经隐藏的很好了。否则若是以前,等闲人都不敢近身,就像是黑云压城城欲摧的感觉。
但即便是隐藏了杀气,这桀骜冷傲,也让人不敢靠近。
章志华能够和陈风黎清谈笑风生,让他去找拓跋谌汇报,那就跟拿着刀逼他上刑场似得,难熬!
“我劝章大人还是主动点。不然等北宸王问起来,可就太不知趣了。”黎清若有若无的提醒。
章志华冲着黎清行礼,“下官谢黎大人提醒。”
说着,便走到了拓跋谌面前。黎清遥望着这一幕,眼神从拓跋谌身上滑过,落在楚媚身上。
有美人兮,一见如故。我思美人兮,美人不知我。
再见美人兮,美人亦不知我。
他每次见她都是重逢,而她每次看他都是陌生人,这便是他们之间的距离。
看似不过隔着几步远,却遥若银河。
“下官参见北宸王,给王爷、王妃请安。听闻王爷此次奉皇上这命,巡视国土,剿除白莲教匪。刚好就在月前,我郡抓到了一伙白莲教余孽,已经将他们尽数诛灭。特来向王爷汇报。”章志华小心筹措着用词,恭敬说道。
楚媚唇边勾起一抹礼貌的笑,“我们在来的路上,也听说过了这件事。只是还不知道具体的案情,不如请章大人讲解一二。”
“回王妃的话,清泉郡有一户人家姓唐,以书斋做掩护,实际上是白莲教的余孽。下官在他们书斋中搜到了白莲教的地图,乃是白莲教在连州一带的窝点图,而且也有人证目睹主谋唐生带着他的儿子,进去了疑似白莲教窝点的地方。经核查无误,唐生就是白莲教连州分舵的舵主,因而有那一张白莲教地图。下官请示知州大人后,已将他们满门抄斩。”章志华一脸严肃说道。
楚媚眼中的眸光一闪,和唐如婳说的还真的是两个故事。
白莲教地图只有舵主以上的成员才有资格拥有。这是因为白莲教在暗中活动,窝点太多,舵主也不是永远连任的,万一升迁走了呢?或者是哪个王族买下了安排自己的人来当舵主,这地图就很有用了。没地图,连他们自己都分不清哪些是自己人。
而这地图关系到一舵的安危,一般都是藏的严实又严实,照理说,是绝对不可能流落出来的。
“那这地图在哪?章大人说的人证又在哪?”楚媚问道。
章志华说道,“下官知道王爷要来,已经派人去取了。只不过这地图绘制的实在是奇怪,下官也不认识。”
白莲教的地图一旦落到朝廷手中,那就会有灭顶之灾。所以他们的地图也是用特别的方式绘制,外人看不懂。
若是对图画有多年研究的,也许能够瞎猫撞到死耗子,碰巧找到一两个地方,但是想全部看懂,那就实在是太难了。
正在此时,一个副官拿了地图来,递给章志华。
章志华恭恭敬敬递给拓跋谌。
拓跋谌只是扫了一眼,随手给楚媚。楚媚翻来覆去看了又看,这玩意儿就跟鬼画符一样的,真的是地图?
这哪像地图,要说是道士画的避邪用的符咒,她都信。
“人证就是砍柴的樵夫张三,他亲眼目睹唐生和他的儿子进去了一个山洞,还从里面带了些金银珠宝出来。我们带人去过那个山洞,里面有白莲教的标志,是白莲教藏东西的窝点。从唐家搜出来的金银珠宝,已经全部充公,具体的账目官府里也有备份。若是王爷有意,不妨清查。”章志华继续说道。
楚媚收好了地图,笑吟吟道,“章大人客气了。我们王爷只是为了清剿白莲教余孽,为的就是这份地图,章大人能够找到这份地图,可谓是居功至伟。等王爷平剿了白莲教匪,少不得请折子算你的功劳。只不过,这样一来,我们就要在清泉郡城多待一段时间了,还要多麻烦章大人。”
“王妃客气了,王爷和王妃能够多留几日,那是清泉郡的荣幸,更是下官的荣幸。若是这份地图能够帮得上王爷的忙,下官不甚荣光。”章志华恭敬道。
这事揭过之后,气氛似乎更融洽了。一群人玩的尽兴,直到夜半时分,才陆续散场。
而另一边,楚媚和拓跋谌回到院子,就见洛九夜和墨焰已经在里面等着了。
“情况怎么样?”楚媚说着,将那份地图拿了出来,“这玩意儿还真的是地图?怎么看起来跟鬼画符一样。”
地图是绘制在黄色的符纸上,用朱砂绘制,细长条状,看起来真的很像符咒。
“这确实是白莲教的地图。”洛九夜肯定点头,“白莲教的地图,从来都不像地图样,有人会作成绣品,有人会作成画,这副作成符咒也不算什么。但是白莲教的地图,都会有标识。王妃且看……”
洛九夜说着,将那符咒折了几折,几个线条竟然组成一朵莲花的模样。
楚媚目瞪口呆。好吧,她服了。白莲教能够在新晋王朝的围剿之下,就跟酒菜一样割一茬,长一茬,看来不是没有道理的。
“属下也是和他们打过交道,才知道他们地图的窍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