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界第二次的大战争,被称为“日月之争”。
战争的火焰愈烧愈旺,如同太阳神愈来愈疯狂的灵魂。
月神漠然的通过圆光镜,监看着战势。将视线从月神冰冷的表情向下移,你会看到她紧握着拳头。
对月神来说,目睹自己的子民流血牺牲是极其痛苦的事,就像有人用刀子生生的在剜自己的心脏。
可是,要顾全大局,她就不能上战场。
在每一个满目天光的白天,在每一个平静寂寥的黑夜,月神高坐在冰冷的水晶银座上,回想曾经热血高昂的时代。那时的他们,纯净的心,纯净的灵魂,那种纯净像是月亮神山顶端终年不散的白雪,在天光下骄傲的闪耀光芒。
然而,那纯净是如何改变的?月神极力思考着这个问题,可她什么也想不起了!
这样冷冰冰的做一个统治者,月神早就厌倦了,如果可以选择,当初——
每想到这里,月神就不愿再想下去。所谓的当初——到底是不是真是的存在过呢?还是一个美丽的梦啊!
有那么一刻,月神突然发觉自己是贪生怕死的。谁能保证一丁点这种心思也没有呢?
再无私的人,偶尔也有自私的时刻吧。
人们常会议论,月神变了。曾经的月神多么多么的善良,多么多么的温柔。现在的月神又是多么的冷酷和不近人情。
只有一个人知道,月神还是曾经的月神,仍旧温柔、善良。只是经过这千百年时光的锤炼,就算是石头,也被磨得光滑似绢了,你如何能要求一个活生生的人还像未涉世事时那么单纯呢?何况,纯真的少女只是自保,而为自己披上了坚不可摧的铠甲。
那冰冷的面具下,掩藏的,是一颗脆弱的冰心。
“星尘将军请见!”
“进!”月神将身体变幻了一个姿态,将方才的愁绪压下。
“将军有何急事,在如此千钧一发的时刻?”月神的话语中,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忧伤。
“臣——”将军的神情仿佛回到了他们的少年时代,那种青涩的害羞的样子。
“星尘!记不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时你就是现在的这个表情。”
回溯到很久很久很久以前,久到不知道该用几个很久并排才会确切。
“沧辕!你怎么可以这样!我讨厌你!”小媛女漂亮的眼睛里含着大颗的泪珠。
“就不还给你!就不!”
“你——”媛女白色的泪滴应声而落。
讲一下当时的背景,当时的神界像是一个和睦的大家庭,没有族群,没有纷争,宛如会相互喂食的天堂。没有所谓的领导者,大家共同生活,共同饮食,共同游牧。
当时的沧辕和媛女都还是四岁的孩童。
这天,游牧的队伍来到了绿野草原,两个小孩子就在小溪边玩。
小媛女取下绑发的白丝缎带,俯身在水中清洗。顽皮的沧辕出其不意的将缎带夺下,不归还,从那霸道的神情上看,你就能大概猜到,这个小孩子长大了会是个狠角色。
正在这时,一个文静的少妇,牵着一位小男孩款款走来。小男孩扭扭捏捏的,眼睛不敢看过来。
“你是媛女对不对?”少妇蹲下身,将小男孩推在身前。
小女孩拂去委屈的泪水,轻轻地点点头。
“这是星尘!他想跟你做朋友。”
小男孩羞涩的低着头,不自觉的向后撤,无奈,妈妈的手牢牢地控制着他。
“你好!星尘!”小女孩礼貌的开口。
“你……你好!”小男孩的脸红到了耳根。
一直在旁边冷冷看着的沧辕,将白丝缎带扔进奔流的溪水里,怒气冲冲的走掉了。很难想象那么小的一个小孩子竟有那么强的占有欲。
“最讨厌沧辕了!”女孩看着自己飘走的缎带,生气的大叫。
沧辕停顿了一下,然而只是一下,并没有回头,离开了。
小男孩挣脱母亲的手,跳进溪水中,跑了很远,才将缎带捞起。
男孩浑身湿透了,他朝着女孩微笑,将拿着缎带的手高举空中,那角度正好迎着耀眼的天光,被光芒笼罩着的男孩,像是美丽的神灵。
回忆总是美丽的,能永远呆在那一刻该多好。
“当然记得!”将军坚毅的目光,投射在月神身上。对那目光,月神再熟悉不过了,它陪着她度过了无数个无助的日日夜夜。
“如果——”月神想说如果能永远呆在那个时刻该多好,可后面的话就是讲不出,好像有一颗核桃梗在喉管里,有钝重的疼痛感。
“‘你好,星尘’这是你对我说的第一句话。”将军的话,温柔的像是暗夜里习习吹来的风。
月神感觉满腹积压的情绪,此刻同时上涌,积聚在眼眶的泪腺上。她发不出声音,好像一开口,就会将闸门打开,让一切软弱的悲伤毫无遮拦的显现。
“所以,将军是来跟我叙旧的吗?”月神急忙将防御体系打开,在场面到不可收拾之前。
“臣——只是——想见您!”
直白的不能再直白的回答,在月神的心脏上敲下重重的一锤。
月神一言不发,好不容易咽下的情绪再次袭来。
“臣明天定会照计划行事,绝对不会辜负女神对我的期望!”将军字字铿锵,像是在诵读无悔的生死状。
“星尘!为什么?为什么?手持利剑,对准我的,不是别人,是沧辕啊!他究竟多恨我,竟如此不折手段,只为将我毁灭!”月神的整个身躯都在不住的颤抖,她颓然的靠在冰冷的银壁上,大颗大颗的泪滴不住的留下来。
神色黯然的将军,迈步向前,想要安慰长久以来,自己无怨无悔陪伴着的女人。
“不要过来!”
将军的脚步被无情的阻隔,倔强又脆弱女人,不管你怎么改变,那颗心还是一如既往。
“你走吧!”女神没看正看着他的将军,但她就算不看,也能想象的到,那心疼、哀怨、忧伤的眼神。
“记得,要活着回来!”女神哀伤的颤音像是一首殇歌。
将军将单手放在胸前,深深地折下了腰。
然后。
头也不回的。
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