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殊娆听那边没有动静,以为他肯定是睡着了或是无心去听。便钻进被子里睁大眼睛望着天花板,那上面不是石灰的,是木制的一块块横梁,不用担心会突然掉下一些石灰,正在你长大嘴巴的时候,然后随着唾沫吞到了肺里。
林沛有胆结石,是那天晚上他因为巨大的疼痛弓起身子时,在她的逼迫之下才说出的,有时候她会想他究竟隐瞒了多少秘密,付出过多少,忍受了多少疼痛,亦如他这五年来在监狱里过得如何,他都不会说。只是只要用心去感受,那样一份炽热的感情你不会不懂。
此前十几年他从来没有说过一句我爱你,在平凡的生活中,有大多的感受已经被平静安好的岁月所掩埋,其实那是最真实的。就如同这世间的植被总归需要那样一段时间被埋在土里,可是倘若没有这样一段时间,又怎能看见这日渐日落长成的参天大树。
9.
等她略微有困意的时候,天已经微亮了。索性便起身跑去厨房给两个男人做一次早餐。
两个男人目瞪口呆地看着这餐桌上那个几个被干瘪又焦糊的面包。夏殊娆一脸囧样站在那里,手足无措地拿围裙擦干净满手的油。“我…..只是想做一顿早餐。”
此时她才发现自己居然连个面包都不会烤,常年都是林嫂做饭菜,自己在外的时候基本都是订的外卖,没有那个闲情雅致去做饭菜,总觉得那是在浪费时间,可是当心真正安静下来的时候才发现,生活最基本的东西已经开始在遗漏。
诺卡翻动了几下面包像是做一个巨大的临时决定一般道:“我教你吧。”
他会说些许简单的中文,是在中国留学四五年学的,那时候总是和姚家伟在图书馆遇见便开始闲聊起来,而后成了很好的朋友。
厨房成了这一上午最热闹的地方。从和面开始,诺卡很细心地教,这是高筋面粉,这是低筋面粉,这是中筋面粉。看到夏殊娆一脸困惑就直接解释,中筋呢就是你们中国常用的那种,做饺子馒头之类的,高筋就是做蛋糕面包之类用的,低筋呢就是做饼干之类用的。
粉类介绍完了,刚开始和面,夏殊娆鼻子过敏一个哈欠,完了。
诺卡只能摇了摇头,算了不能讲那么细,直接上手。
夏殊娆头发是披肩的,和面的时候老是掉下来,和着和着就去弄弄头发摸摸脸,最后等这一团面和好后,她已经成白发魔女了。姚慕池拿着报纸走进来想问做得如何了,看见这仗势笑得靠在墙上快没气了。
整个厨房上上下下现在基本上都是白色的面粉了,诺卡只能恭送夏殊娆赶紧出去,可怜了他还要留在这里不停地收拾残局。他想着,还好着面包已经进烤箱了。
面包出炉的时候并没有诺卡做得那种香气,不过还能吃,毕竟是最成功的一次了。姚慕池虽然嘴上评判夏殊娆以后会嫁不出去,可一口气吃了一个,算是给她面子了。
为了彻底学好这门手艺,夏殊娆斗志盎然地决定以后烤面包的时候她包了,桌子对面正在死命咽下最后一口面包的诺卡和姚慕池彻底傻眼了。
10.
他们一直住在老城,并没有去别的地方游玩。
最常去的便是围绕迪南老城的那条朗斯河湾,诺卡在这里有一艘船,木制式的老船,还是他年轻时候买下的,已经跟随差不多二十年了,在这条河湾旁停靠着显得有些苍老。
有时候姚慕池和她会在船上做一下午,不走远,只停在河中央。他拿着笔记本和公司里开着会议,或是偶尔看看报纸。那时候他会戴上一副眼镜,金色框架的,架上鼻梁上让整个人显出一副沉稳,可是夏殊娆还是会取笑道那是装斯文。
她有时候觉得,自己真的不够了解姚慕池,就连他戴上眼镜时她都觉得仿佛变了一个人一样,是不熟悉的不相识的。他有那么多面,就像是一个魔法一般的六面体,随时后可以变幻出不同角色的样子。
时而霸道,时而残酷,时而嬉笑,时而安静,时而稳重,时而阴险,时而内敛,时而狡诈。
而夏殊娆却只有一面,那样透明。她所有的喜怒哀乐都表现在生活中的细节里,遇到不开心的事情就会不再说话,一旦生气就会满脸涨红。她鲜明,倔强,固执,透彻,是姚慕池一眼就可以看穿的女人。
“我是不是很帅气。”姚慕池突然抬起头看向她,嘴角露出一丝笑容。
这时她才恍惚自己已经看他很长时间了,耳朵都开始发烫,低下头继续摆弄那些时尚杂志,用小而清脆的声音说道:“才没有。”
那一刻时空是静止的。他们心头的那点花火是触碰在一个点上的,但是很快,夏殊娆便熄灭了这个点。“面包还在烤着…….”
等他们回到家里时,那个烤箱已经自动熄火了,里面的面包成了一团黑不溜秋的不知所谓的东西。诺卡正好回来友好地向他们打招呼,穿上拖鞋就问道一股奇怪的味道走向厨房看见了他那台心爱的烤箱已经彻底报销了。
“Oh!Mygod!”上帝知道他有多心痛,那是陪伴他近十年的烤箱,就这样摧毁了。
那一天三个人坐点着蜡烛坐在餐桌前饿着肚子为烤箱祷告,当然如果画面可以定格在姚慕池和夏殊娆的脸上,可以发现他们满脸的不情愿,显然在他们心中烤箱的价值远不及饿肚子的损失要大。
但有时候,每个人在乎东西不一样,只有当你在乎时,那样东西才会无比重要。一如一句话,当我爱你时,你说什么是什么,当我不爱你时,你说你算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