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淮河上,黑白棋盘诡异拦路,紫衣公子如临大敌,此时他脚下的船也已经停了下来,但他并未发现这艘小船下有一道黑影紧紧贴着船身从百花楼开始就一路跟随而来,他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前方河面上那一片黑白毫光之上。
而在这片黑白毫光出现之后,在对面建康城的护城卫河之上,缓缓显出一道人影,此人足下踩着一根竹子,稳稳浮在水面上,负手而立。
待得月光散去河上薄雾,来人模样才算看得真切,竟是一个约莫二十七八岁左右的年轻书生,头戴儒巾,一身黄袍,手里还捏着一卷竹简,此时正静静看着对面的紫衣公子。
“夏侯轻?”
黄袍书生眼神一挑遥遥问道。
“杜建昌?”
紫衣公子眉头渐渐皱了起来。
书生淡淡道:“想不到这建康城里居然能见到血煞宫极乐殿殿主这等魔道大人物,而且还敢劫了人出城,若是被宫里知道这消息,怕是你血煞宫在这建康城里的暗桩都得被连根翻起。”
紫衣公子摇扇笑道:“我血煞宫的事,无需你劳心。只是不知你今夜拦我去路是为何事?”
“杜某此来建康城,是来赴约。”
“哦?赴谁的约?”
“李湘君。”
“那你得去百花楼,拦在这里作甚?”
“夏侯殿主岂不是明知故问?”
“哈哈哈,好好,久闻杜建昌不但是百年一遇的棋道天才,更是南唐年轻一辈顶尖高手,今日便让我讨教讨教你那名动天下的摘星指今夜是否真的能从我这船上摘得美人而归。”
说话间,夏侯轻手中纸扇猛然一挥,就见一阵阴风自河面上狂卷而起掀起一道十数丈高的巨浪往前方星星点点的黑白毫光侵吞而去。
杜建昌见状右手抬起,微微探出的两根修长手指对着河面连点数下,只见横于河面上的那张黑白棋盘竟是直立而起,如一张大网一般拦在了身前。
巨浪迎面,却被这张黑白棋盘稳稳拦下,紧接着杜建昌双指再点,棋盘上顿时飞起几枚棋子穿透巨浪水幕,直往舟上的夏侯轻身上要害射去。
夏侯轻冷哼一声,双足在舟头轻轻一点整个人就飞掠而起,宛如一只大鹰蹿入半空,然后越过那张棋盘往河面上的杜建昌直扑而下。
而那杜建昌也识得夏侯轻厉害,体内元气一动,脚下竹竿就往后飘退开去,同时他双指趁势一引,那轻巧却又沉稳的手势好似对弈落子一般,竟是将拦在身前的棋盘尽数牵扯而起,棋盘上的所有黑白棋子一瞬间都被杜建昌双指弹射而出,如同无数破空利箭般往头顶的夏侯轻射去。
夜空之下,夏侯轻身法展开如紫色大鹰搏击长空,他手中纸扇已经收起,双手化作一对利爪时起时落想要将河面上的杜建昌撕扯开来,但脚踏竹竿的杜建昌却泰然以对,右手双指时捏时点,好似淡定从容的对弈高手,指间棋子每每落下都是攻敌之必救,断敌之要害,一时间饶是夏侯轻再如何狂攻猛战也奈何不得他分毫。
紫衣大鹰欲翱空扑杀,黑白棋子却星罗密布。
两人河上酣战,并未注意到落在身后的那艘小舟正随着河水起伏渐渐往岸边靠去,而就在小舟靠岸的一瞬间,舟底那道潜藏的黑影突然如鬼魅一般游入船舱之中,然后一把将瘫坐在舱内的李湘君抱起匆匆跃上了河岸。
救人的自然是王慎,他一开始就察觉到这紫衣公子有问题,但他自知硬拼之下不是对手便趁对方劫人时悄悄藏于河水之中,暗自跟着小舟出了城。等到杜建昌出现拦路,他又趁机潜至小舟底部静待时机,直到夏侯轻为了逼退杜建昌全力出手弃舟而去时他才突然从水中出现将船舱内的李湘君给救了出来。
王慎抱着李湘君全力催动身法正准备往城中返回时,却听怀中的李湘君有气无力道:“别入城,往东面去。”
王慎一愣,低头往李湘君看去时发现她面露焦急之色,果不其然,就在两人上岸不久,城中掠出数道人影直往王慎追击而来。
王慎倒是没料到这小舟后方居然还跟着血煞宫的人,当下也来不及细问,掉头就往东面疾奔而去。
而这时,河面上的夏侯轻也发现了李湘君被人救走,怒极之下正欲摆脱杜建昌,却不料对手修为丝毫不在他之下,那一手摘星指法可攻可守,尤其擅长困杀之道,夏侯轻越是想走,杜建昌指间棋子就布得越是密集。尤其到最后,杜建昌手中那卷竹简更是直接被他震散开来化作一片片横空飞舞的竹片将夏侯轻死死缠住。
黑白棋子星星点点困住夏侯轻四周腾挪空间,空中竹简更如催命利箭穿梭棋盘之间逼得夏侯轻全力自保哪里还有余力去追击王慎,只能眼睁睁看着王慎带着李湘君越跑越远。
不过那几个追着王慎而去的血煞宫高手修为也极为不俗,而且更让王慎惊讶的是,身后追来的六个人竟然都是清一色的女子。
为了避免再出意外,王慎悄悄让老黑动手在身后干扰阻挠,自己则是带着李湘君一路狂奔,直到跑出几十里路开外,他才找了个偏僻的密林蹿了进去,然后又在林中兜兜转转走了好一段路后才停了下来。
“应该是追不上了。”
王慎看了看僻静无人的山野,将李湘君靠着一棵大树放下,轻轻吐出一口气来。
坐在树下的李湘君理了理有些散乱的发髻,然后抬起头来盯着王慎看,王慎被她看得有些浑身不自在,便尴尬笑道:“不远处似是有水声,要不要我去取点来给你解渴?”
“你别走。”
李湘君突然开口说道。
王慎看着她这副有气无力的模样,皱眉道:“你这是被他下了药?”
李湘君微微点头,轻叹道:“想不到这夏公子居然是血煞宫极乐殿的殿主夏侯轻,此人最擅下毒用药,幸得王公子搭救,否则湘君这趟不知要遭什么灾劫。”
“怎么又是血煞宫的人……”
王慎喃喃道。
李湘君好奇问道:“王公子与血煞宫的人打过交道?”
王慎急忙干笑道:“咳咳,谈不上交道,只是遇上过一次,也是个什么殿主。不过这极乐殿殿主年纪轻轻就有这般修为,确实厉害。”
李湘君却盯着王慎盈盈笑道:“王公子修为也不差,湘君竟是眼拙没有看出来。”
王慎摇头苦笑道:“比不上那夏侯轻。”
“王公子自谦哩,你可知这夏侯轻真实年纪?”
“啊?不知道……”
“你猜猜。”
李湘君眨了眨眼说道。
“三十?”
王慎试探道。
李湘君神秘一笑,摇头道:“这夏侯轻二十年前就是江湖上有名的采花大盗,现今怕是都快四五十岁啦!”
王慎一脸惊愕道:“但他看上去似是和你我差不多年纪……”
李湘君贝齿轻咬,冷冷一哼道:“这极乐殿最擅就是阴阳合欢之术,夏侯轻身为殿主不知糟蹋了多少无辜女子,他能保得如此年轻容貌也是与此有关。湘君之前真是看走了眼,居然被他一手字迹蒙混过去请他上楼,差点也着了道。”
李湘君的这番话听得王慎大感好奇,他倒是没料到这看似年轻俊朗的夏侯轻竟然是成名已久的江湖老魔,而此番处心积虑掳走李湘君的目的无非就是采花窃香的无耻行径,难怪李湘君说到这里一脸愤慨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