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春秋时期的墨家传说,王慎倒是偶尔听小白说起过,不过似乎在前朝大汉时期,那些曾在春秋时期各领风骚的诸多宗法流派都凋零得不像样子了,再经过这南唐两百年光景,这世上几乎就没了什么墨家弟子踪影。
而至于这厌胜术和所谓厌胜殿,王慎就更不知道了,今日听沈贺提起才略知一二。
即是墨家圣物,突然出现在洞庭湖湖底,再加上湖底那股躁动的异兽气息和吼声,王慎总算是明白为何老道士张之出突然变得这么紧张了。
“照沈兄的意思,这湖底的厌胜殿下镇着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王慎好奇问道。
沈贺却目光平静道:“墨家镇术在千百年前就名动春秋,而且据我所知,曾经的春秋时期是发生过多次人妖之间大战的,所以这天下突然哪个地方发现什么了不得的妖兽被封印或者镇压的踪迹也算不得什么大事,往年这种事也时有出现。况且,大凡镇压封印之术都有极强的消磨能力,这么多年过去了,再厉害的妖兽怕是也翻不起什么浪来。”
沈贺这番话倒是让王慎想到了数月前在泸州城外的回龙湾江底那只被佛门阵法封印的千年老龟,确实如沈贺所言千百年过去几乎魂死身消,只留下一道残念孤魂躲在龟壳里盘桓不去。不过,这次洞庭湖底的动静似乎有点大,而且听沈贺的口气,这墨家厌胜殿应该比那道长江江底的佛门大阵要厉害一些,这么看来,这湖底挣扎的妖兽实力还远在那千年老龟之上?
但对于王慎来说,强大的妖兽也不是没见过,比如秦岭那条百丈蛟龙,横断山脉那只就连丁丧和青羊宫掌门联手都难以降服的参天大豹子……
甚至还有那一只在云天之外窥视自己的巨大眼睛……
虽然这件事后来不了了之,但在王慎心里,他是百分百笃定自己真真切切看到了那只可怕的眼睛,他也不觉得这眼睛是在藏天镜里看到的什么幻觉影像,当时他被那只眼睛盯住的瞬间,整个人好似坠入无边混沌中一般浑浑噩噩难以自拔,那种深入灵魂彻入骨髓的真实感让他至今记忆犹新。
所以,王慎对于洞庭湖底镇压着的究竟是什么样子妖兽并不是首要感兴趣的,他现在只关心魔道两派联袂而来的真实目的,以及沈贺找自己说这番话的用意。
“既然连血煞宫都出动了,恐怕他们定是有所图吧。”
王慎看着沈贺说道。
沈贺点头道:“我看他们更感兴趣的应该就是湖底那座厌胜殿了,毕竟这厌胜殿就算是在仙人辈出的春秋时期都是了不得的圣物。”
王慎沉吟半晌,皱眉道:“难道今日之事俱在魔道之人算计之内?先是截杀静江重庆两道送魂队伍施以调虎离山之计,然后再设计将我等从那引魂亭中逼出,最后更是用这百万生魂来引得湖底异兽躁动找出厌胜殿镇压的位置……”
沈贺轻叹道:“更难得的是,他们居然还找到了一位通晓厌胜术的墨家弟子来此,要知道这墨家一脉除了襄阳城里那座学宫里还保存着些许微弱香火之外,江湖上已经近百年没有墨家行踪了……”
王慎目光炯炯地看向沈贺,话机一转突然问道:“那沈兄是否也对那厌胜殿感兴趣?”
“不错,沈某正是也想一探这墨家圣物的玄机,不知王兄能否助一臂之力?”
对于王慎的质问沈贺竟是丝毫不作回避,反而邀请王慎助力。
而对沈贺今夜的反常举动王慎心生怀疑,但其实他对沈贺这个人并没什么反感,虽然此人孤僻难打交道,可相反王慎却从不认为沈贺是什么奸诈宵小,他怀疑的只是沈贺的目的以及其身份背景,在王慎看来,这沈贺绝不是一个普通的执阴司差役这般简单。
所以,在思索一番后,王慎便笑道:“既然沈兄相邀,那一会我自会见机行事,反正无论如何也不能让这些魔道中人得了便宜。”
王慎的反应让沈贺眼中闪过一丝赞赏之色,而此时,众人面前的这洞庭湖再起异变,还未等天师府众人破开湖面查看湖底动静,那湖上便已经掀起一片滔天水浪,水浪之中一座巨大的木楼骤然出现。
当水花尽数落尽,整座厌胜殿浮出水面之后,王慎才真正看清楚这墨家圣物厌胜殿的真实模样。
这是一座四层高的木制大殿,其中每一层造型制式都一般无二,方方正正规规矩矩,乍一眼看上去极为大气恢弘,但王慎仔细看时却发现,这木殿中用的所有柱樑棱橼全部都极为纤细小巧,最粗的还不如自己手中的桃木棍粗,怕是若有人走上去一不小心还能将整座木殿给踩塌了去。
这根本就不像是可以用来住宿起居的木殿,倒更像是被放大了无数倍的淫巧器具,只是为了展现制造工艺之复杂繁华。
见这厌胜殿自湖底浮出水面,张之出面色大变,他怒喝一声欲回身一探究竟却被血煞宫殿主邬纠飞身拦下。
“来不及了。”
邬纠轻描淡写连拍数掌逼得张之出步步后退,那刚柔并济的奇特掌劲王慎可是领教过的,就算是修为高深如张之出,也在邬纠的掌劲之下讨不到丝毫便宜,不但指间雷剑难近邬纠之身,更是连身上的护体罡气都被这连续数掌拍得散去大半。
张之出被邬纠拦住,剩下天师府众人则是看着厌胜殿出现在湖面上而不敢轻举妄动,因为这厌胜殿一出现,洞庭湖的湖底便传来一阵异样的波动。
再没有震天兽吼,也不见湖水翻涌,但这突然出现的平静中却透露着几分异样古怪萦绕在所有人的心头久久不去。
厌胜殿下的那方湖面上,一圈圈涟漪自中心发散开来,然后拍在岸边,发出节奏奇特的哗啦声。
然后,有人发现随着这些涟漪的出现,那涟漪正中心的湖面不知何时起就比周围的湖面要低了不少,而且这湖面下沉的趋势还在不断加剧,远处的湖面下就像是突然出现了一张看不见的无形大口,正在一口口地将这嘴边湖水慢慢吞噬进去。
无声无息,湖上只剩下涟漪拍岸之声,连绵而又急促。
似是过了很久,又像是只有恍惚间的一个眨眼,那洞庭湖湖面上就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旋涡豁口。
旋涡四周的水面漆黑一片不见丝毫光亮,仿佛深处那张贪得无厌的大口将夜空中洒落在湖面上的星光和月华都给一起吞吃了个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