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知识分子好啊。干干净净吃文化饭,有一支笔,走到哪儿都不怕。再过两年,子峰大学毕业了,肯定有大出息。子峰有情有义,是可以依靠一辈子的那种男人。我,我看得出,子峰第一次来,就跟亭儿蛮投缘。这回再来,俩人会更加亲密的。桂兰,我琢磨着,过几天干脆把子峰和亭儿的关系挑明了算了,免得别别扭扭的不自在。”
天樟突然这么一提,到让桂兰慌了。她下意识地四下瞧瞧,小声制止:“不行,绝对不行。亭儿、子峰还小,还没完全懂事呢。过早知道了那件事,反而不好。我姐姐柳兰都不急,你急什么?我觉着应该等子峰大学毕业,有了工作,亭儿也读个大专,在省城找到事做了。那时,在等个机会和柳兰一起,把真相告诉两个年轻人也不迟。”
“好,好,好。”天樟又一次赞同了,还补充说,“稳当点好,近事慢做,但愿亭儿命好福大,将来有个好归宿,给咱这一房争口气。”说完,他划着火柴,点燃烟卷使劲吸了一口。桂兰还想接话茬时,院门突然被人推开了。
先进来的是小男子,他捧了个不锈钢的保温杯,靠边一让侧身躬腰,大声吆道:
“二表哥,请。”
在古草村,蓝姓人是人丁众多的大族,另外还有一些杂姓人家。小男子原是杂姓人家的女人早年招女婿所生的后代,他不知道怎样绕来绕去,跟蓝姓人沾上了表亲关系,所以就攀高枝把天桐叫二表哥。天桐只是把小男人当牲口一样使唤,无所谓他对自己的称谓。小男子声音落下,天桐腆起肚子,迈开短粗的双腿姗姗而入。跟着进来的是刘四。
天樟见状,明知没什么好事,心中生厌,但碍于兄弟关系,还是礼节性地叫桂兰泡茶应付天桐。桂兰习惯了,也能理解,她进屋拿了茶叶茶碗,搁在小桌上,又返身去搬出靠背椅,还不等放稳,天桐一屁股坐了上去,靠背椅被压得几乎散了架。刘四提着没合拉锁的黑皮革包,拉过一张竹凳,顺势坐到天桐边上,小男子立于二人之后。
桂兰用鲜开水泡好茶,端起茶碗送到天桐面前,客气地说:“二哥,几天不见又添富态喽,来,喝茶。”
天桐眼角一瞥茶碗,摆摆手没有去接,桂兰不悦,冷冷搁下茶碗回到天樟身旁。
小男子眼快,赶紧将保温杯捧给天桐。天桐拧开盖,呷了一口,盖上盖。小男人又捧了回去。
静待了一会儿,天樟打破沙锅问到底才知道三人前来的目的。原来自从去年刘四随他娘进了古草村,成了老大村长家的人,新盖了茅厕。结果,前天夜里,他的茅厕被烧了,现在要大家出钱给他重盖。天樟无语,又开始卷烟卷。
桂兰忍不住了,窝着火忿忿质问:
“刘四的茅厕远在西头,跟我们家八竿子打不着,他的被烧了,为什么蓝姓人都要出钱呢?有本事,把放火的人查出来呀!”
“这是人话吗?”天桐开口了,阴阳怪气地说,“古草村,谁不是活在同一个天下,大家喝同一江里的水,吃同一田里的食,你靠我,我靠你,谁逃得出这片天?”他竖起食指往天上指,然后在靠背椅上蹭痒,蹭了几下双手放到肚子上慢慢揉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