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七伤大骇:“啊哟,你……你说什么?”
“伤病,估计得跟随你一生!”
“《人体构造》上不是有说化解之法么?”
套中人冷笑:“有又怎样?小子你做得到么?”
周七伤骂道:“你……我……我被你害惨啦,你这黑心老匹夫!你为什么这么恶毒……”
套中人不再搭理周七伤,此时他周身的金光消退,恢复平常,瞪着远处树洞之后的许真仙,幽幽的道:“今日,我东君契诃夫要教奇门宗虎头齐根断掉!”
许真仙于树洞之后,继续调理内伤,冷笑道:“有这般能耐的人,还没现世!”忽的心中咯噔一下:“什么?他是东君契诃夫?原来如此,难怪会如来神掌,看来今日局势不妙。”思绪浮动间,又是一口血咳了出来。
周逢甲见状隔得老远大喊:“老爷子,你不要紧吧……”
许真仙不答,凝神望着套中人,继续疗伤。
套中人双手结印:
“列、组、皆、阵、前、数,天遁·舞空术!”
身体快速升至十几米高处,沉稳的立于空中,四肢微张,虎虎生威,指天大喝:“许真仙!别以为你是奇门宗虎头,我便会怕了你,我告诉你,胡髯郎,我要带走;你的命,我也要带走!”
声动环宇,中气十足,响彻云霄,如鸮啼鬼啸,震得树叶簌簌响动,纷纷落下。
许真仙接续断臂完成,打坐治疗内伤,抬头看向天际,单耳徐动,沉声道:
“数十年前,寒食月圆之夜,六壬宗出了一个叛徒,这个叛徒在叛变之前,曾以如来神掌一举将六壬宗风头杀死,从此销声匿迹,绝迹江湖,后江湖中重现如来神掌,身怀此绝技之人唤作东君契诃夫,我问你,你可就是那杀死六壬宗风头的叛徒?”
套中人冷冷的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哼!奇门宗、遁甲宗、六壬宗、太乙宗,这些所谓的刺客宗派,所谓的虎头、云头、风头、龙头,个个只会装腔作势,倚老卖老,高层之间只顾自己的利益,肆意作践门下刺客的生命,难道他们只是杀人工具么?他们就没有亲人?没有理想么?他们的命,就比你们这种所谓的高层的狗命,要低贱么?”
这番对答,听得周七伤吃惊不已,暗想:“我从小梦想成为刺客,天下间四大刺客宗派,难道真如套中人所说的那样么?处于底层的刺客,下场当真就这么惨烈么?”
许真仙冷笑道:“哼,你懂得什么?你没在高处站过,自然不知高处的风雨局势是怎生模样,你以为作为一宗掌门,当真愿意放弃门下刺客的生命么?当年你若是没叛变,没暗杀六壬宗风头,这下一代风头的位置,六壬宗人人都说非你莫属。可惜大错铸成,后悔晚矣……”
“我没错!错的是六壬宗!”套中人大喝,天震地骇,响彻云霄,厉声道:“许真仙,我问你,要想入刺客宗派门下,首要条件是什么?”
许真仙眉头一皱,脸现难色,套中人虽身处高处,却也瞧见了他的表情变化,冷笑道:“哼,真是假仁假义,肮脏阴暗,一池臭水中的死鱼!”
“住口!刺客……早已不是你想象中的那个模样。我承认,当年要想入刺客宗派,需得与家族断绝一切关系,以此绝了后顾之忧,一门心思成为刺客,为宗派效力。”
套中人幽幽的道:“哼,自古以来,男儿敬天拜地孝父母,哪里会有人愿意抛家弃子,去当什么刺客?我再问你,你们对拥有刺客潜质的孩童,心存挖掘培养之心,但是人家不愿意断绝家族血缘,你们会使用什么手段来叫他屈服?”
许真仙心下一惊,骇然道:“这种情况极其少见,凡是不愿意者,我们四大宗派,决不强求。”
套中人喝道:“极其少见,也即是存在!”
许真仙被问得额头冒汗,调匀呼吸,深吸一口气,道:“据我所知,数十年前,六壬宗风头看中了一个拥有刺客潜质的天纵奇才,可是那孩童不愿意离开父母,无论如何也不肯拜入六壬宗门下。此后一日晚间,冷月带霜,若干刺客潜入孩童家中,秘密暗杀了数十口人,满门灭绝,只剩那孩童孤单的蜷缩于南墙之后,抽抽噎噎,寂寥无助。后来这孩童便入了六壬宗门下,据说成了一名相当了不起的刺客。”
套中人怒道:“那一众参与暗杀的刺客是谁?那个孩童又是谁?”
许真仙道:“那些刺客便是六壬宗风头派遣而去的,而那个孩童,我至今也不知是谁,不过……在若干年前,奇门宗与六壬宗联合举办的‘三毁流’刺客考试中,有个少年天赋异禀,竟将大半同期参加考试的学生都打败了,伤的伤,残的残,那少年看着躺于地上挣扎的众多二败流刺客,说了一句耐人寻味的话,我至今还记得。”
“什么话?”套中人冷笑着问道。
“那少年说:‘你们都是月亮下的一池臭水中的死鱼……’啊哟,原来……你就是那个少年!”许真仙惊的嗓音陡变,几近破裂。
套中人幽幽的道:“对!我就是当年那个打残众多二败流刺客的少年,不仅如此,我便是惨遭六壬宗风头灭门的那个孩童!你能想象么?我初时认为,在我茕茕孑立、孤单落魄时,六壬宗将我收入门下,我认为这是上天赐予我的恩泽,到得发现居然是那风头设计灭我满门,骗得我遁入六壬宗,我恨的咬牙切齿,多年来卧薪尝胆,引而不发,一直在等待机会……”
许真仙打断道:“所以你杀了六壬宗风头?”
套中人冷笑:“你说呢?哼,那种人,就该灭之绝之。刺客界就是因为存着这些高层败类,才变得乌烟瘴气,于百姓疾苦,永远都是冷眼旁观,落落穆穆,我刺客始祖唐尧仙人所开创的刺客一道,发展到如今这个时代,当真就如此式微、如此阴冷黑暗么?哼!真真是败类、寄生虫。数十年前,六壬宗通天峰之巅,我以复仇之名杀死六壬宗风头;今日,我便要接替那瞎了几千年狗眼的贼老天,为刺客正名,来杀你这奇门宗虎头!”
此番对答,令周七伤听得一惊一乍,微汗直冒,心想:“原来他的身世这么悲惨,他口中的刺客……怎么与说书先生说的完全相反?”
“咳!”
许真仙又吐出一口血,嗓音虚弱道:“哼,好狂妄的小子!”
套中人大喝:“鱼走车!出来!”
许真仙一惊,暗道:“糟糕!”
“喀拉……喀拉,轰!”
废墟之中的巨石爆裂开来,从中蹦出一个浑身血肉模糊之人,他的整个身段都变了形,被巨石挤压的东倒西歪,千疮百孔,可怖之极,这正是被困于巨石之中数个时辰之久的鱼走车。
“欺人太甚啊!打脊老牛天杀的老咬虫,太欺负人啦,你他娘的是老鸨生的杂种么……”
一出来,张口便骂,这就是鱼走车的真性情。
鱼走车蜷缩着浑身是血的身躯,只见他胸腔凹陷,显是被挤断了十来根肋骨,他抚着胸腔,手指一寸一寸的在胸腔移动,口中语音低沉,喃喃自语:“左……六根,右……七跟,十三根肋骨!全断啦……”
忽的抬起头来,又是一张血肉模糊之脸,冲着许真仙怒道:“你这鸟人老咬虫,毁我仪态,断我骨骼,今日我教你死无藏身之地!”
末了向套中人喊道:“契诃夫,跟他拼啦!你下来!在天上飘着算什么?快给我下来,我要叫他也尝尝受困的滋味。许真仙!你这腌臜畜生,我要一举宰了你这鸟人!”
鱼走车不是刺客,他不会刺术,是以不会舞空术。许真仙把他折腾的这么惨,看他一脸仇恨的模样,显是恨不得一口咬死许真仙。
套中人的声音自上而下传来:“鱼走车,你快走!我知你恨极了这老东西,我会带着他的人头来找你,你别忘了,我还要指望你的胡髯郎……”
周七伤心道:“他还是要用胡髯郎来救那棺中女子么?”大声对套中人道:“喂,契诃夫,你的女人就在鬼船上!”
套中人凛然一惊,不搭理周七伤,而是传音入密对鱼走车道:“离开北途岛时,顺道去我船上瞧瞧,遇上红衣女子,将其一并带走,不过不许碰她,你若敢碰她,你知道我的手段!”
鱼走车回以传音入密:“我呸!你当我鱼走车是什么人?是个女的就收么?”
套中人传音入密:“你……”
鱼走车不再传音入密,朗声道:“好吧,我走!不过先让他吃点苦头……”
套中人大骂:“你还来?待会又生变故……”
许真仙依然保持打坐姿势,看样子伤势依然没有复原,他听闻什么鬼船、什么女人,立马传音入密对周逢甲道:“逢甲,马上带你的人去岛外海域找寻套中人的船,将船中女子劫来,那将是一个筹码……”
许真仙话还没说完,突然间鱼走车大喝一声,身形暴起,全身每一寸肌肤呈波浪状游动,好似皮下有无数条水蛇在游走,忽的一层三尺厚的气墙自体表泛出,覆盖于他的周身。
只见他全身经络突起,皮肤呈现黑紫之色,两只眼球更是布满血丝,瞳孔骤然放大,就在这时,他举起双臂,紧握拳头,狂风怒吼一般,双拳猛地击打在地,大喝:“葬羊功!”
轰隆一声地板呈直线状向前开裂而去,速度之快,威力之强,声势之大,竟如鹰撮霆击、掀雷决电,地面开裂之势逐电追风,顷刻间向前延伸了数十米,直逼许真仙藏身的苍松。
许真仙暗惊:“糟糕!”
已然来不及躲避,眨眼间那地面开裂之势袭到,整株苍松的树干自中间齐刷刷的撕裂开来,轰一声分别倒于两侧,扬起漫天尘土,跟着那葬羊功袭向许真仙。
许真仙不及躲避,瞪眼绝望的瞧着葬羊功的杀伤力穿胸而过,瞬间便将他的胸膛穿出一个大洞,顿时鲜血四溅,内脏纷飞……
一代刺客奇门宗虎头许真仙,竟然被洞穿了胸口,眼见是不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