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倾城莫名有些伤感,起身披了件斗篷牵着马离开路州会馆。
路州的雪下了几日,今日天放晴了,雪慢慢融化。空气中湿润的味道让人心旷神怡。呼出的热气飘荡在睫毛上,也是晶莹的水雾。
在绸缎庄门前停下,被一匹白色的布吸引了目光。不由得抬步进门。
一个中年的美人迎上前来,明眸皓齿,身上衣衫剪裁讲究,款款笑着道,“姑娘要什么样的布?”
女子抬眼,在店中环视一圈,顺手指了几批道,“白色的给我。剩下的送去浔二爷家。”
“好。”妘娘脸上表情一顿,眼前的女子不过十八九岁的年纪,桃花美目,樱桃朱唇,白皙的皮肤,一身白色素锦的裙裾外一件斗篷松松垮垮搭在身上。神情自然流畅,透着淡淡冷漠。
云倾城从袖中取出碎金子,“够不够?”
妘娘下意识朝女子瞅了一眼。先是一愣,那袖袋中分明是当家的玉令,怎么会在这女人身上。恭敬接过金豆,也是当家的惯常用的大小,心中暗自思忖这女子的身份,道,“姑娘,我差人给您送到府上。”
“不用了,我的马在外面。剩下的布送过去就是了。”云倾城四下看了看,这铺子是申家的。和那书生一模一样的酸气。
待小厮将布固定到马上。
一人一马缓缓在街道上茫无目的地晃荡到午后。
回到路州会馆便看到桃奴的马车离开。
泰常驾着马车回过头来,与街角的云倾城对视。
那么猝不及防的视线让云倾城有些迟疑,不由得牵起嘴角,扬起手来。心中却空了一大块,鼻尖酸楚起来。
回到房间,将布铺展开来。按着脑中时不时浮现的身形,剪刀一过,将白布剪断。
一针一线,一支红烛。
烛光下明亮的双眸,不自觉牵起的嘴角。云倾城低低笑着,她享受这种感觉,喜欢这种自以为是的归属感。
几日之后,云倾城将缝好的袍子叠起来。看着那密密麻麻的针脚,心中暖暖的,多日以来,第一次主动道,“下来试试吧。”
她知,他在。几日里他一直都在,看着她吃饭,缝衣服,看着她难过。却从未像从前一般忍不住上前一步。
房间里仍旧没有一点响动,云倾城垂下头去,手下抚摸着自己用心做的袍子,“是不是要等我瞎了,才会陪在我左右?”
话落,白色身影已飘下,在桌前站稳,伸出手来,“给我。”
女子欣喜地抬起头来,笑得有些狡黠,“我帮你。”
说话间,已经站起身来,将袍子展开,期待地望了那人一眼,“来,伸手。”
“别闹了。我自己来。”男子垂下眼睫,不看她的眼睛。伸手就要拿过袍子。
女子浅笑,调皮地吐了吐舌头,脸上莫名窜起一抹红晕,“那你去屏风后面换。”
男子颔首,拿着衣服闪进屏风后面。那背影挺拔,英俊,自带几分神韵无从模仿。云倾城不禁看呆了,有些期待,有些说不出的安心。
屏风后面的人凝着那一件袍子,心中亦是五味杂陈。那细密的针脚,女子挑灯夜夜缝衣服的身影摇晃。他再次动摇了,将她放开,真的是对的吗?
“好了吗?”屏风外面传来女子忐忑的声音。
风灵扯起嘴角,将衣袍抚平,“嗯”了一声,向外走去。
合身的衣服服帖地靠在男子的身上。若隐若现那柔软的袍子下匀称的身条。
云倾城满意地牵起嘴角,走上前来,双手攀上男子的腰,将一条腰带挽在他腰间。嘴里嘟囔着,“真帅。”
风灵茫然,鼻息间,她沁人扑鼻的体香传来。耳根一片红晕,人也跟着柔软了几分。不自觉伸手扶起她垂在眼前的发。
女子轻笑,低声呢喃,“合身。还有布,再做几套。”
说完,才想起要问问别人的想法,遂扬起脸,道,“喜欢吗?”
风灵微不可见地点点头。云倾城顺手攀上那好看的眉眼,那墨绿色的眸子,她似乎爱了好多年。那么熟悉,那么刻骨铭心、深入骨髓。自得到那股内力以来,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已经远远超过这三年来模模糊糊的情感。她突然很清楚,她爱这个人。没错,是爱。
男子感受到那冰凉的指尖划过皮肤,有些不自在地撇过脸去。在目光移开的瞬间,掠过妆台上的铜镜,镜子中的两人,那么近。黯然地垂下眼,心中的悲伤之感无以言表。他深知,那么美好的女子,他不应该再次闯进她的生活,搅乱她的步伐。
“我走了。”
风灵转身,丢开他希冀的属于那人的触感。
无缘无故的拒绝让云倾城不安地蹙眉。也是,他该介意,介意自己是别人的妻子。第一次,她嫌弃自己,后悔曾身为人妻。她凄凉一笑,伸手攥住风灵即将飘走的衣袂,“我只是,只是……不要走……”
男子的身影明显一僵。
云倾城感受到男子突如其来的不一样,猛地抬起头,捕捉他脸上的表情。既然话说到这份上了,不怕再进一步,释然地凝着他低垂的目,试探地开口,“和我在一起。”
见风灵没有反应,鼓足勇气复道,“我知道,我是别人的妻……唔……”
毫无思想准备,只是那双微闭着的凤目突然很近,唇瓣很温暖。紧紧贴在她冰凉的唇上。脑中一阵轰鸣,整个人都跟着微微颤抖,一滴泪滚落,不明缘由。
安静地望着近在咫尺的那人,清甜的梨花香味在鼻息中蔓延,那仿佛认识了千年的脸。吞噬着她的神智,让她迷乱,一点一点忘了心跳。
梨花落满园……
她心满意足,又有些莫名的小伤感。仿佛心中的空白被填满,却知道那一处早已伤痕累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