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另一个世界,一个只有白渃和修渊的世界。这片天地总是白日长过黑夜,总是盛夏多过寒冬。这样日复一日的重复着,重复着白渃最沉迷的时光,这段时光里修渊对她呵护备至,对她恋恋情深。
每天都会在醒来的第一时间就看到修渊的侧脸,可以靠在修渊的胸口听见那有力的心跳声,可以抬起头就吻到修渊的唇,可以看到两人的发丝纠缠着压在身下。这里的修渊永远不会做让白渃伤心的事情,不会做让白渃难过的选择,不会对白渃说一个“不”字。
白渃眼里全是迷离的深情,她过分享受这样的美好,所以她一直无法醒来。而是选择这样一直去相信这样的假象,相信那个本是个幻影的修渊。
“渃儿,你该醒了。”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白渃转过头看见另一个修渊站在身后,而自己身前的修渊依旧笑着抚摸自己的长发。
“你是谁?”白渃的眼里依旧没有清明起来,看着眼前的另一个修渊觉得一切似乎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我是渊,你堕入万狼阵的迷境当中,孔逸渡了修为给我,我才想起了你,所以我来找你了。”修渊露出暖人的笑容,看着还没有清醒的白渃,他知道,她会回来。
“万狼阵?”白渃低下头,觉得有什么东西将要破茧而出,转过头看着幻境里的修渊,那张本来总是温柔的脸渐渐变得模糊,总是温暖的双手开始失去温度。白渃有些慌张的一把抓住那只手,可是才抓住就消散了。白渃眼里渐渐变得清明,眼里的迷离也渐渐消散。看着碎成一片的幻境。转过身缓缓走到修渊面前。
“我以为…”白渃的话没有说完,因为修渊已经一把将她扯进怀里。
“不要以为,我在这里。”似乎知道白渃想说些什么,看着她这样沉迷在有自己的幻境里,修渊的心很疼,自己从来没有看清,这个女人是怎样爱着自己。
白渃安静的回抱着修渊,感受到他真实的体温,真实的心跳,真实的存在。眼角还是忍不住落下泪水,在修渊的肩头染出一片水渍。
“如果不是我,你不会受这样的苦。”这是晚了几百年的愧疚,修渊知道一切的起因是自己,不是他,白渃不会沦落成这样。
“如果不是你,白渃不会懂得爱一个人的好。”她从没有后悔过,哪怕这几百年来经受着不同的身世和痛楚,她都不曾后悔过。
这个离别了几百年的拥抱,过于紧致,让白渃觉得有些呼吸困难。可是她还是觉得这样的幸福太来之不易,就算真的就这样窒息,她也愿意。因为她知道,如果自己死了,这个男人也不会独活。就像几百年前一样,他会跟着自己,一起离开。
从遇见这一世的泽阳开始,安儿就变了。她知道这是命数,可是这样的命数依旧抵挡不住她和这个男人的纠缠。她依旧沦陷,而他也一样。她本以为这一世会和之前一样,坎坎坷坷,痛苦背离。可是这一世却遇见了他,这一世或许是上天的恩赐,给予了许多的短暂幸福,而他则是这一世最最深情的幸福。
两人这样紧紧相拥,似乎要将这几百年的空白都填补起来。回过神才发现,其实应该先离开这个幻境。虽然在这里可以躲过人世间的许多历练和痛苦,但是总是要面对的,毕竟就算现在不醒来,总有一天会因为外力醒来,因为一切都已经注定。
孔逸坐在床边,看着安静沉睡的两人。他的脸色依旧很苍白,似乎透支了太多的妖力让他有些难以支撑,可是他还是这样每天看着两人。而在他看见白渃的睫毛微微抖动的时候,他知道,她们要回来了。
睁开眼看到孔逸苍白的脸,白渃心里涌上许多愧疚。不管是什么时候,这个男人一直守着自己,为了自己放弃度化成仙的机会,而自己有事何德何能?
孔逸露出淡淡的微笑,看着睁开眼的白渃。也看到了她眼里的内疚,感受到体内越来越空虚,他却不再觉得害怕。
“孔雀妖孔逸,你逆天而行,本应于前几日度化成仙,竟因私心抽了修为,本给你安排了上仙职位也因此悬空,你可知罪!”洞府外忽然传来一股威压,而着一切的言语却让白渃浑身冰凉,为什么一醒来,却要看着孔逸为自己受难?
孔逸依旧挂着淡淡的笑容,起身缓步走到洞府外,看着前来治罪的天将,扯了扯袍子跪了下去。
“小妖知罪,愿受惩罚。”孔逸垂下眼,看不清眼里的情绪。
白渃本想跟出去,却发现自己的双脚就像灌了铅一样,动弹不得,看了看身边的修渊,似乎也一样。没想到,到了现在,孔逸还在维护自己。
“从今日起,你要禁锢在黄山之巅上,每日受一次雷刑,直到你度化成仙,否则永世不得离开。”天将见孔逸乖顺的认罪,免了孔逸受皮肉之苦,但是所宣布的惩罚,却没有让任何人觉得轻松。黄山之巅还可以接受,但是每日受一次雷型,如今孔逸修为大减,要怎么熬得过去。
白渃只能看着洞口,隐约能看到孔逸的一片衣角。眼里的泪水不受控制的滑过脸颊,白渃想大喊,想过去,可是不行。孔逸最擅长的定身咒,她现在心思烦乱,根本解不开。她只能听着孔逸认罪,听着孔逸被天将带走,听着孔逸的下场。
一只手附上白渃的双眼。
“哭吧,哭过就要忘记。”修渊知道白渃的难过,但是他除了能先解开定身咒之外别无他法,他看得见孔逸对白渃的情分。那个一直淡然的男子如今落到这个地步,自己有不可推卸的责任,自己当年的一时执着居然牵连了那么多人。但是她要断了白渃去救孔逸的心思,因为就算去了也救不了,反而自己会再受惩罚。
白渃不懂孔逸吗?不,她懂的。只是心里早就装了修渊,发现孔逸对自己的情愫时已经没有地方可以给孔逸,所以她只能负了孔逸。可这一负却只能让她生生世世的内疚。可她再内疚,也阻止不了孔逸所做的一切,他依旧这么没有保留的为了她做这一切,而她却依旧自私的爱着另一个人。
这也是命数吗?
白渃忽然觉得这世上太多事情解释不清,太多东西划在了命数里。世世家破人亡,不得善终。她才以为这一世有许多短暂的幸福,可现在才知道,那些幸福的代价太大太大。大到她依旧有些难以承受,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她却无法就这停在这里,她必须继续向前走,哪怕到最后修渊依旧离开自己,哪怕到最后她依旧不得好死。
泪渐渐干了,解开了定身咒,伸手拉开修渊附在眼上的手。红色的瞳孔里却消失了几丝生气。孔逸被禁锢,始终让白渃留了心结。她情愿再多的惩罚都在自己身上,可是上天却不愿意让她这么轻松的赎罪,与其让她自己倍受煎熬,不如再让身边的人一样受煎熬,这样才能让她知道,自己当初做的多错,错的多大。
“他不会后悔,你也该懂他。”修渊知道可能说什么都没用,可是他还是不得不说。孔逸如果早些对白渃表明心迹,那自己绝对不会有半分机会踏进白渃的世界里。只是孔逸藏得太深,深到要用几百年才能表现出,他多爱白渃。
“你该回去了。”白渃没有回答修渊的那句话,因为她不知道自己可以说些什么。他懂孔逸,也懂修渊。可她不懂,这一切怎么会这样。
“我们一起。”修渊不能留白渃一个人,他怕她会做出冲动的事情。当年她能为自己杀那么多人,现在也可以为孔逸闯黄山。
“嗯。”似乎知道修渊的担心,白渃安静的答应,她错了一次,不能再错第二次。黄山她不能去闯,否则自己只能更痛苦。
两人隐藏了妖型。白渃的双眼变回黑色,修渊也变回了泽阳的模样。只是白渃不愿意就这么离开这里,所以两人慢慢的走下了山,白渃仔细的看着这里的一草一木,似乎要把孔逸这几百年来呆的地方记清楚。可是这个地方太安静,比自己之前呆的那座大山还要安静。而孔逸在这个地方几百年,每次回来都这样安静,那会是怎样的一种感觉?会觉得孤单吗?会觉得难熬吗?
两人都没有说话,修渊不想打扰白渃。虽然现在白渃满脑子想的都是另一个人,可是修渊无法去吃醋,也无法去阻止,因为他也欠了那个人太多。虽然白渃被罚后他也被禁锢了几百年,但是他却在思念的煎熬里对白渃在凡尘的事情一无所知。而孔逸,却一世一世的看着,他的痛苦,不会比自己少。
终于走到了山下,白渃回头看着这座山。闭了闭眼,张开眼时已经隐去了那些翻涌的情绪。拉住修渊的手,离开了这个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