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事部常亮看着顾轻彩履历轻笑,刚刚同时接到终总和顾总的通知,都是索要顾轻彩资料的,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他暗自庆幸自己眼光不错,那女孩儿初见并不惊艳,但不知为什么,总觉得她与别人不同,仔细去看,却又好像没有什么特别。当初略有犹豫,幸好最终决定把她留在了包装部。
顾一言看着手中的履历,问道:“怎么是复印件?”常亮笑道:“刚刚终总那边也同时要看这份履历,所以就复印了一份。”顾一言玩味的看了常亮一眼,“哦?去把她叫来。”从没见过终永以如此主动,难道他真的动心了吗?他感觉得到,他对她,确实与以往有些不同。
三天了,顾轻彩心里每天从七上八下的期望中转向失望,难道他一点也不曾注意到她?虽然心里明明知道不该抱有希望,像她这样,能够复苏前世记忆的人只怕万中无一,可是,即便是百万分之一的希望,她仍然不由得去激动、期盼。
“她八成快失心疯了!如此悦耳动听的下班铃声都能一次不落的吓她一跳!”“仙女”们麻利的收拾好包装台,关灯,飘过她的身边涌了出去,顾轻彩这才后知后觉的缓慢挪动脚步。
“顾轻彩,来一下!”常亮逆立于潮水般赶着下班的人流中高呼,“顾总叫你过去一下。跟我来吧。”
顾轻彩一阵狂喜,身边却投来无数道同情的目光,被“白无常”叫住,准没好事儿,不是降职降薪就是警告罚款,袁清走过她身边时小声道:“小心点儿。”
这一点都没影响到顾轻彩的美好心情,她讨厌这静如死水般机械繁琐的日子,不管好的环的,她都喜欢生活有些起伏跌荡。
走到总经理办公室门口,常亮轻声说:“你自己进去吧。”然后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大大的办公室隔开两间,外间摆着各种办公设备,四张办公桌,每张都配有电脑。明亮的玻璃窗纤尘不染,隔窗看见顾一言在里间站着。顾轻彩径自走了进去。顾一言手握一支毛笔,左手边已有两张写好的大字,仿佛不曾发觉屋里何时多了一个人,仍专心于笔尖游龙走凤。近看根本不像字,倒像是朵朵盛开的梅花,花瓣摇曳,竟还连着几条虚线,像是滑落的雨滴。
“咦,现代人也还有喜欢这梅花篆步摇的么?”顾轻彩歪着头,仔细欣赏着。
顾一言惊异的抬起头,旋即恢复平时,一丝不苟的写完最后一笔。
“你姓顾?”
“是的,顾总。千百年前是一家,希望现如今也不会辱没了您的门楣。”
“呵呵,很好。明天到这里上班,做我的助理。”顾一言指了指隔壁临窗的一个座置:“诺,那是你的位置。”
“好。”
顾一言没想到她回答得如此干脆利落,只是如期看到她兴奋雀跃的神情时才满意的向她点了点头:“去吧。”
一夜无眠,第二天,顾轻彩早早来到了办公室,坐在属于自己的办公桌前,一墙之隔,这是离他最近的位置。
陆续有人来上班,见顾轻彩呆呆的坐在那里也不跟人打招呼,就没人理她。
“当、当!”顾轻彩一扭头,看到是顾一言敲了敲窗又对她招了招手。
“上班时间不要坐在那里发呆!不知道做什么就多向几位老同事请教!这份资料打印出来,这一份复印三份,这一份传真到上面这个号码,另外这份放回98年样版夹。”他说话语速很快。顾轻彩看了看一堆文件顿时傻眼了,自从听他说叫她到他身边工作,她就开心得晕晕乎乎的,没能捕捉到心中那一闪而过的不安,现在,她终于明白那不安的来源:她根本不会用电脑,不只是电脑,还有什么复印、传真什么的,她也从没接触过!
“怎么还不去?没听清楚我刚才的话吗?”
“我、我不会。”顾轻彩声音小得像蚊子叫。
“什么不会?”顾一言一时没明白她的意思。
“打字、传真,还有电脑,我都不会用。”顾轻彩指了指外面的设备,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你!啪!”顾一言一拍桌子,气极而噎,第一次出现这样的大乌龙,“那你怎么被招进来的?常亮是你亲戚?”
“不,不是。不关他的事。只因为我想进来,当时面试,他问的东西,我都说会,他要测试的时候又赶巧有人叫他开会。”
“呵,呵。我才知道,原来永昌那么容易混进来。现在装诚实你不觉得有些迟吗?永昌公司从来不养闲人!”
“是,别人不要养,就只养一个我好了!”顾轻彩看着他怒容满面的样子,忽然间一点紧张也没有了,反而觉得是那样的亲切熟悉,心中油然一股促狭的快意。
“我很想知道,究竟是谁给你的自信,凭什么认为我会留你?”顾一言怒极反笑。
“给我一个星期!”顾轻彩感觉到暴风雨即将来临,赶紧道:“就一个星期时间,保证搞定这些机器怪物!人类制造工具本是为了方便自己,我就不信,还能些给工具难为了去!”
“你以为你是谁?凭什么让公司来等?你若是小学都还没毕业呢?难不成还要公司等你返校园再读几年书再来蒙混过关?”
顾轻彩心里“咯登”一下,语气软了下来:“顾总,七天,就七天,要不五天也行,不要工钱!停薪留职啊!”
听她软语相求,顾一言竟狠不下心来,犹豫了片刻,道:“好。就给你七天时间,到时我亲自考核,要是仍过不了关,哼!你懂的。”
顾轻彩点了点头,走了几步又转身回来,顾一言疑惑的看着她,也不发问,只等她开口。
“额……貌似电脑培训费不便宜,我、没钱……”
再想不出她竟蹦出这么一句话来,顾一言一时气结,脸皮厚的见得多了,可是还见过这么厚的。这女人,不会以为是我看上她了吧?翻出皮夹,甩了一张卡出来,向她摆了摆手,一个字也不愿多说。看她鸟儿般轻快的飘出办公室,突然觉得,自已怎么好像被人算计了?
顾轻彩直奔李伟祥办公室而去,花了一个上午时间,把那些传真复印电话内线外线等等所有看得到办公用具弄了个清清楚楚,然后又搜刮了李伟祥所有关于电脑方面的书才满载而去。
“部长,你是不是被打劫了?先劫人再劫财啊!”一办事员打趣道。
李伟祥自顾自道:“好聪明的女孩儿啊!虚心慎微,举一反三,没半点浮躁,她若不成功,没天理啊!”
顾轻彩抱着一叠不算轻盈的书籍走进饭堂,老位置,饭菜早就打好了。漫长曲折的一个上午啊!不过总算过去了,只剩下电脑这一块,她一心盘算着如何入手,根本没发现今天饭桌上气氛的变化。曾经亲密无间的伙伴再不能像当初那样自在,各怀心事的默默饭毕,傅天林去洗碗了,傅凌终于忍不住问道:
“轻彩,你被调去做顾总助理了?”
“嗯。”轻彩边翻书边回答。
“嗯?人家都说终总这次出差一回来第一眼就看上你了。这才几天,就调到顾总那里去了。现在虽然没事儿,可终总风流成性,时间长了,难保不会出事儿。你辞工另找一份工作吧,要是找不到,我们三个养着你也成。不然,要是明诚哥知道了,面子上怎么过得去!”
“我会告诉他的,这几天你们有没有看到他?如果看到了,也可以帮我跟他说。”
“你什么意思?”
“我是不会走的。”
“你!你和明诚哥的事,虽没有明说,可老村长临终前把你托付给明诚哥,全村人都是明白的!明诚哥从小到大对你的情份,大家也都看在眼里。真没想到……这才来几天,你就变了!明诚哥对你那么好,你怎么可以……”傅凌气得浑身直发抖,她忽然一巴掌甩了过来。洗好碗回来的傅天林冲上来一把抓住道:“小凌!你干什么!事情还没弄清楚呢。明诚哥要是知道你打了她,还不得跟咱们翻脸啊。”
“哼!越是这样,她就越是该打!明诚哥什么都纵着她,我就是看不过!”
“好了好了,有话好好说。”傅天林转头对顾轻彩道:“轻彩,厂里传得沸沸扬扬的,虽然我们知道你的为人,可是口水淹死人啊!要是叫明诚哥知道,不是难为他么?”
“你们去告诉他,叫他以后不要来找我了。”
“你听听!我说你们还不信,她就是见人家有钱,铁了心跟明诚哥分手,现在你信了吧!”
“轻彩,咱把话说明白了,你真要和明诚哥分手?”
“是。”他们说话声音越来越高,引来无数人围观侧目和窃窃私语。特别是顾轻彩这简单的一个字,更引来无数的鄙夷和指指点点。
听到顾轻彩这么明确肯定的回答,两个人都气得胀紫了脸。
“顾轻彩,我们今儿才算真认识了你!见钱眼开!恬不知耻!那些个花花大少哪个不是玩女人的高手?呸!别指望他们会真心对你!自轻自贱,这辈子都别想再找到像明诚哥这样真心实意对你的人!到时被人家玩残了别哭着回来找明诚哥!”要不是傅天林拉着,傅凌早跟顾轻彩动上手了,两个人越骂越激愤,连同周围围观的人也不断加入战圈,话也越来越难听。
顾轻彩抱起那叠电脑书,旁若无人的起身走了出去,似乎正在受千夫所指的人跟她一点儿关系都没有。
自此,老套的负心拜金女多情痴心郎故事在永昌公司隆重上演。而自那天中午后,顾轻彩的身影一连几天都没有厂里出现,传说她羞忿难当,自知没脸见人,各种自杀版本都传的绘声绘色,有鼻子有眼,难得的一致是每个版本的结尾:活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