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山里杀招骤现,百余里外的广阳城内却并未大雨而停止车马流转,这里是晋阳目前最大的商口,各路货商在此聚集,好不热闹。
“你这登徒子!十次里来总有九次半要调戏我家婢女,人人都盯着你看,端茶的能把水送地上去,打扇呼哧呼哧扇半天就是没风,收拾东西的总要打碎几件……你还笑!笑什么笑,还要不要你那杜家嫡子的气派风度!”
少女略有尖锐的声音响起,气急败坏的指着面前笑眯眯的男人,仍旧不罢休道:
“你说你也不小了,光在外面搏个名士的名儿好听,说到底,不掌实权还是要让人轻看了你。你能不能把心思用在除了冲女人****上再有点建设性!”
女孩儿见那个笑的犯贱的男人没反应急了,用手啪啪啪地拍着桌子,茶杯也跟着震动发出了清脆的相击声。
“好了好了,看你,像个什么样子。虽说现在世道不古,人人逐利,但是面上的事还是要做到的。你总不屑于士族所谓风度,但你要知道,没有这个假模假样的范,再高的门第也是入不了这个圈子的。”男子缓缓说道,丝毫不为刚才少女的怒骂所动,真正的气定神闲。
“不入流就不入流,谁稀罕?”少女嗤声道。说罢一甩衣摆翘起二郎腿,捧起早已溅出水花的茶碗灌了一口。
“段锦,说归说,家族到底还是我们最大的依靠,如果你不是系出林园名段家,宗主嫡女,家中子侄辈独有你一人,谁又能放任一个士族千金抛头露面,亲自来到这鱼龙混杂的晋阳操贱业,谋生计,由着你的性子胡来呢?
能趋利避害,利用所有能利用的资源才是聪明人的做法,谁会像你一样仗着家中长辈宠爱故意跟家族对着干,唉——还只是个会撒娇的小女孩啊——哎呦!你打我干嘛!”
男子正不屑的拖长音感慨着,就遭到了段锦无情的攻击,段锦抄起扫尘用的鸡毛掸子就朝男子砸过去,小小的一个鸡毛掸子被她抡的呼呼作响,丝毫看不出任何大家闺秀的弱质。
这个男人今天很倒霉,清晨看望老友被人骂了一顿,驱马百余里拜访另一个故交又挨了揍,对,他就是杜漫生。
“看不出来你还有这手,这不小的茶楼也能经营的有模有样,我还以为你最多开不过两个月呢。我来之前几日和段文水打赌,说他又要准备票子给他那个赔本妹妹寄了,却没想到是我输了。”杜漫生打趣说。
“你眼瞎不是一天两天了,我原谅你。”段锦极为不屑的一昂头,但玩笑归玩笑,她知道杜漫生不可能没事来找她就是为了勾引她侍女顺便恶心恶心她的。
“我今天尚早的时候还在溪山,见了一个朋友,和她谈了谈。想着最近的生意恐怕不大好做,就来看看你。你这茶楼往来人员极杂,不知有没有听到什么风声。”杜漫生端起茶杯撇了撇又放下了。
“就算你这样说,我也没头绪啊。”段锦有些为难的说,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一拍脑袋:“不过你说生意难做我是觉出来了,最近的客商是要少于前些时候了,但也不算影响太大,北客少了还有南客,反正要过日子总是少不了走南闯北的商队,大体还能持平。”
杜漫生敏锐的从段锦的话里察觉了一丝不寻常,追问“你说少的北人多?但总体上四方来客还是不少?”
“对喽,要是他们不来我喝西北风去啊。”段锦皱皱眉,想不明白杜漫生到底在意的是什么。
杜漫生久不在此地,所得线报只让他觉察出陈风的动向,他知道一旦陈风开始封锁所有出入中南的商路,短时间内来往此地的客商势必减少,但现在看来好像还不是他们想的那个样子,经中南的商队除了北边的外,似乎还比以前多了,而北人后退则让他有点在意。
在这条路上来往的人,真要说起来,反倒是北人多一些,不管后燕的铁骑能踏平哪座城池,屠戮多少百姓,但是大齐所产的丝绸瓷器等奢侈品北边的工艺是达不到的,不来南边买去哪买?
这样想着思绪有点飘远,后燕近几十年的崛起就是踩着齐人的血踏着齐人的骨头才走的这么快,世家大族不愿意朝廷轻起战事怕被征税征徭役,在他们控制的广大地域上,朝廷想要动一个手指头也困难,燕人将领多性情残暴,每遇一城抵抗,攻下必定屠城。
这也直接使原来繁华富裕的中原地区变得千里无鸡鸣,白骨露於野。他不觉着燕人能从这种行为中得到什么长远利益,但是攻城所得战利品,从金银珠玉到战俘奴隶总也有燕人的贵族一份,是以至今也没有人想过遏制这种自毁长城的做法,这也是为什么燕人至今无法在所占领的广大区域建立巩固的统治,才给了陈风这种人可乘之机。
他有些讽刺的想,或许就是因为大齐士族和后燕贵族安于享乐,只顾眼前利益的浅薄贪婪,才保了两国几十年一直都只在边境上小打小闹,至今没爆发大的战争,如果……
思绪中有什么一闪而过,快的让人抓不住,杜漫生从椅子上坐直,手指惯性的碾着衣角,段锦看他眼神一下深了起来和那从小改不了的小习惯,知道他算是有想法了,但她不会去问,杜漫生这人看着笑嘻嘻的永远一副不正经的样子,他筹谋的事谁也别想窥探。
溪山里大雨瓢泼,伴着轰隆雷声隐约能听见金属相交的杀伐之声。
陈风在第一箭射来的时候已经察觉,脚下顺势就湿滑的山坡一滑,躲过了最凶险的一箭埋伏。她心中冰凉,简直不敢去想自己在溪山布下重重监控,还在完全没有发觉的时候被人布下杀招。
知道自己的斤两,她不欲与这些早有准备的精悍杀手纠缠,滑向地面的一瞬间从袖中甩出一个小木盒子,弹开盒盖盒中物事落到她手中,她手指灵活的夹住火石在雨滴落下前一击即中打着点燃了信花,尖锐的鸣啸声回荡在密林间。所有的反应只在一瞬间,她人还未落地手中火光已经爆出,动作稳定,沉静,没有一丝颤抖,仿佛生死不过寻常事。
这在还按兵不动默默观察她的人看来心中更生几分警惕,陈风想顺山坡滑向谷底,只要到了地形闭塞的地方,以她对溪山的熟悉想怎么逃还不是她的事。
但不过滑了几尺她蓦地攀住山石阻止自己下落,她被谷底隐匿在草木从中的刀光晃了眼。开什么玩笑,前后布了这么多人,杀她一个不会正经武功的人三十遍也够了,是不是也有点太大手笔,她是动了人家多大的奶酪这么遭人恨。
她侧身一滚想躲入低矮灌木中,她知道那个地方再往下几米有个断崖,只要能下到断崖她就有布置能逃出生天。可顷刻间理他最近的杀手弯刀尖已经挑向她后背,电光火石间只来得及一错身,避过要害受点小伤却是免不了的,正当她等着挨一刀再往前移一寸的时候,“锵——!”一声兵戈相击声在她背后响起,她不免有些错愕,有人帮她挡了?!
呵呵难不成是从天而降外星人,真欢乐,难道这些人不都是来杀她的,不过她无暇多思,趁着这难得一刹迅速腾身跃起,眼看再有一步就要跳下断崖,忽然感觉耳后一阵发凉,随即眼前一黑意识模糊了起来,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刻默默的吐槽着“谁他妈这么奇葩到底是救人还是杀人你搞明白点好的说外星人的思维真奇特……”
替她挡刀的灰衣人接住陈风欲待落下断崖身体,眉头几不可见的皱了皱眉,似有疑惑。果断的一挥手,最初那批杀手迅速被包围,一个下切的手势杀戮即刻展开,巨大的实力差距很快让浓重的血水混着雨水流向坡下,清扫战场时看着那批人衣服内部奇特花纹和陌生的武器式样,心下震惊,迅速发信通着同伴撤退。
带着陈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