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风炸毛了。
如果不是手还叫杜漫生抓着这会儿就跳起来了。
谁他妈跟你是男女朋友,敢揩老子的油,抽死你!
刚才因为杜漫生不顾个人恩怨而赶来接人的那点儿感动霎时间烟消云散。
陈大帮主恨恨的咬了咬牙,眼神如刀杀气激增。她确实很想离开,但是不是以这种依靠别人庇护的方式离开。
她长得不是那么漂亮,她出身绝对不高贵,她性格肯定不婉柔,她没有那么招人喜欢,但是她自尊自爱,在这个秩序崩毁的世道里,她有决心打出自己的天地。
纵使她身无分文穷困潦倒,只要她站在那里,脊梁挺直,她也凛然不可犯。
杜漫生能给她一时的帮助,不能是她一世的依靠,她如果想在中南立足,在齐人士族中立足,没有什么坎,是她可以逃避的。
更何况即使她是长在死人城的野孩子,也知道一个女子被划入士族男子的庇护下意味着什么,或许杜漫生只是一时玩笑,但是如她这样的弱者跟人开不起玩笑。
事业未竟,谁他娘的有空闺中怨怼儿女情长!
“我……”
“杜公子品味真不一般。”虞戏戏谑,陈风第三次出口被打断。
“你的品味才……”
“虞大人不懂欣赏。”杜漫生反击,陈风第四次开口被打断。
“你少搀和……”
“我不是不懂得欣赏,我是口味太正常。”虞戏一本正经,陈风第五次开口被打断。
“重口吧你……”
“世间女子多造作,杜某喜欢真性情的人。”杜漫生强大的微笑依旧,陈风第六次开口被打断。
“不用你喜欢……”
“哦?那杜郎一定不喜欢我这含蓄蕴藉的人了。”虞戏媚眼抛到杜漫生脸前,陈风第七次开口被打断。
“虞大人男女通吃杜某不敢苟同。”
“杜公子龙章凤姿不能浪费。”
……
“既然虞大人这么闲那请恕我先行离席送阿风回府。”
“你在跟我开玩笑吗。”
二人对损正欢忽然间只觉着面前阴风扫过,黑影一闪,只听桌子砰地一声,碗筷齐跳,菜汤乱溅,茶杯茶壶瑟瑟发抖。
陈风恼了!
“都他妈闭嘴!两个大男人逞口舌之利很痛快吗!”陈风左手拍桌,右手举筷,指着二人,爆出粗口。
“两个受在一起争谁上谁下有意思吗?”陈风咬咬牙啐道。
当然她这句声音太小,两个当事人都没听清楚她嘟嘟囔囔的暗骂什么,反正不是什么好话就对了。
虞戏安抚道:“陈小姐不必恼怒,我并无贬损之意,只是陈小姐也是当世女杰,不当为闺阁所困。”
虞戏人虽然烦了点,但是话是说到陈风心坎里去了。
杜漫生瞟瞟陈风暴怒之后脸上未退的郁色,知道自己有些话说的欠考虑了,他本不想让她心烦的,却还是没抓住她的心意。
陈风挥挥手,不耐烦道:“要不吃饭,要不谈事,别再吱吱歪歪没个章程,谁有空听你们骂街。”
两人闻言具是一笑,这女子,也忒没耐性了点。
须知酒桌上本就是虚与委蛇打太极的地方,不经过几番明争暗斗的试探怎么能谈成事,怪不得悦天商帮走南闯北开商路是一把好手,却在实体经营上惨淡非常,上行下效,有这样的主子想必下属也不会多几分耐心。
杜漫生抓住主题,坚持道:“悦天上下,没有阿风不行,虞大人要是没有它事,请尽快放她回去。”
“瞧杜公子说的,好像陈小姐是我抓来的似的。”
不就是你抓来的!陈风腹诽。
“我请陈小姐,为的是在中南共谋商事,怎么叫杜公子说的好似扣留。等到事情商量完了,我自然会把陈小姐恭恭敬敬的送回去,杜公子未免太多虑。”
虞戏睁眼说瞎话。
“那请问,虞大人的事,说完了吗?”杜漫生针锋相对,寸步不让,维护之意再明显不过。
虞戏微笑,“没有。”
杜漫生微微叹了口气,倚在椅子后背上,看上去像是累了一般,说出来的话好似不相干——
“段家的文水,近日升了兵部侍郎,不过也就挂个空职,这种东西,哪儿赶得上兵权在握来的踏实。”
虞戏的睫毛闪了闪,这是威胁。
杜漫生既然能来赴宴,不说他跟陈风的私交,至少说明他应该了解北人来犯的一些踪迹,一旦战事起,以段文水几多战功,素有儒将之名,又是他杜家支持的人,此人来中南几乎是势在必行。
他不会放过虞家的利益。
但他虞戏也不是谁都能吞得下的,想要咬他,得先看看有没有一张利嘴。
虞戏只是喝茶不说话,屋内又沉默了下来,午后的阳光照进,却穿不透这绵长而又厚重的压抑。
看着飞舞在金色光线中的浮尘,陈风有些浮躁,这样僵持下去总不是办法。
三人都不是无谋之辈,只是今日这一场相会,实在是来的太意外,再好的脑子理不清这当下扑朔迷离的时局也是枉想。
陈风清清嗓子,说:“我与杜公子是好友,我与虞大人是生意上的伙伴,从昨天开始。
杜公子和虞大人,是旧识,虽然关系不好。
前日在溪山袭击我的,是燕人军中精锐,北方的商队部分后退,应当是接受当局的征召。
我受刺杀,应当是为了阻绝南方补给,想必不止我一人遇刺,只是我恰巧得了的虞大人活命之恩。
至于虞大人今日请青袍,是不是旧识我不晓得,但这事儿做的非常不地道。既已达成协议,再扣留我悦天掌事是做何意?
莫非虞大人想做无本生意?还是虞大人觉着在下在中南的经营允许我消失的不明不白,允许我把悦天拱手相送,为他人作嫁衣裳?”
陈风先是条理清晰说明现状,免得相互猜讦。又字字如刃逼问虞戏,竟是一丝情面也不留的把自己的怀疑,把虞戏的居心挑的明明白白,由不得人不正视。
陈风是一个注重效率的人,谁也不能和她打太极,那太耽误事儿。
“噗——”虞戏实在没忍住掩着嘴笑了出来,看上去,甚是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