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面圆法天,底方象地,龙池八寸通八风,风池四寸合四气。
上古传说中,天皇伏羲乃琴乐之祖。
伏羲为铸神琴,采取凤凰涅槃之地,万年梧桐树树心,外加玉石与天丝所制神琴,为“凤凰琴”。
凤凰琴表面泛有圣洁的白色光辉,其琴音能使人心境感到宁静祥和,据说拥有能支配万物心灵之神秘力量。
其后神魔大战,伏羲以凤凰琴杀戮天魔无数,自称琴魔,亦将神琴改名为“七绝琴”。
七绝琴,品质天宝,当世绝琴宗镇派之宝,宗主血玲珑掌管。
——此段记载出自《洛神恋·神兵谱》
那个少年,就这么义无反顾,舍身忘死地站在濯清涟的身前。
他因为恐惧以至于身子隐隐颤抖,但在下一刻,他仿佛夺回了身体的控制权。
抬起头,嘶哑着声音抗争,苍白的脸,炯炯有神的双目,瘦弱却坚定的身子。
初夕撑着双手,听到了耳边几乎所有人都在惊呼。
这一幕,记忆犹新,就像当时在那悬崖边,那个施展太极图,在恐怖凶兽血盆大口下,毫不犹豫挡在他身前的那个身影,此刻,当时的人已经这般无力,却换成了初夕这个普普通通的人来守护。
天穹电闪雷鸣,呼啸风雨,已经越来越大。
那一片蓝光,轰然而至,再也看不到那个少年的身影。
终于,他走到了尽头,站在这生与死的边缘。
一点绿光,从初夕胸口如亘古未变桀骜地燃烧,在这天威一般的天晶剑前,竟是如此猖狂。
忽的,时光仿佛被凝固了。
没人注意到的九黎壶,渐渐地平息下来。与此同时,湛蓝色的光芒,慢慢消失,但初夕依然一动不动,因为他发现,就在他头顶不足一寸处,有近在咫尺的死亡气息。
他猛然惊觉,全身已是大汗淋漓,就连呼吸都是那般困难。
初夕移动目光,看到了头顶的天晶剑在隐隐颤抖,似在渴望血腥味,仿佛随时都有可能劈下,他看到了云玄的脸色中好像有一抹痛苦,正在紧盯着自己这个弟子,可是不知为何,云玄的眼睛却有些陌生。
“师傅?”初夕艰难地、低低地唤了一声。
几道若隐若现的红丝符文,从天晶剑上缓缓隐去,云玄的眼神逐渐恢复清明,心中突如而来的暴戾气息一点点消失。
就在刚才,云玄即将剑斩魔教妖女之时,却忽然看到初夕出现在那里,若是一剑下去定然会要了初夕的命,云玄这一惊真是非同小可,初夕毕竟是跟了自己十几年的弟子,要说没点感情那是不可能的,他纵然有万分的怒意,可又如何能下得了手?
只是,在那一瞬间,他只觉得一阵莫名的心悸,竟是有些控制不住地想要杀戮,好在他数百年来的高深修为,险而又险地强行止住了,但这一下显然也不轻松,只见他身子抖了一下,脸色也白了一分。
云玄深深吸气,回过神来,缓缓收回天晶,继而勃然大怒,道:“孽障,你可知你在做什么!”
初夕心头一跳,目光向四周看去,只见不知什么时候赶来的夙夜等人,以及日精峰蜂拥而来的诸多弟子,看着自己的眼神中都带着不解与疑惑。
没人能明白这个少年为了什么,要救一个罪该万死的魔教妖女。
初夕怔在原地,千百万个念头在脑海中激荡,可是,却依然觉得,脑海里一片空白。
凄凉夜色,这漫长的一刻,不知道过了多久……
直到其余四脉首座围了上来,诸多弟子眼带敌意,面色冷然地将魔教妖女团团包围,而初夕,就在其中,受到数百人瞩目。
上官宇大有深意地看了眼初夕,嘴角有冷笑闪现,但他注意力并未被初夕所吸引,向濯清涟喝道:“魔教妖女,你好大的胆子!”
此刻,那个魔教女子,并未理会上官宇,眼光停留在初夕身上,似第一次对他刮目相看一般。
煜正上前一步,眼神微带复杂,道:“放开小师弟!”
这个被所有人视为妖女的女子,她的脸苍白如纸,没有丝毫血色,却意外地平静了下来,在重重包围下,仿佛知道自己今日是难逃一死。
但她依然温柔如许,仿佛濒死的恐惧,全身的剧痛也丝毫不能将她左右,直到此刻,她仍旧死死地紧抱着陌许,甚至比起刚才更紧了几分。
她没有说话,安静地对视着在场所有人,竟没有丝毫惧色。
上官宇见她模样,顿时怒从心起,怒声道:“妖女……”
“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她淡淡地截断了上官宇,用着不以为意地口气说着,却带着不加掩饰地讥讽。
上官宇脸色一沉,正待发怒,这时煜正冷冷道:“濯清涟,小师弟都成这样了,你还不愿意放过他吗?”
濯清涟身子一抖,她缓缓低头,沉默了许久,忽然低声笑了起来,风雨伴奏,如此凄凉。
“究竟是我不愿意放过他?”说着,她又抬起头来,紧盯着煜正,煜正心中一震,竟是有些不敢面对濯清涟的目光,濯清涟低笑一声,冷冷道:“还是你们不愿意放过我们!”
几人嘴角一抽。
濯清涟满脸鄙夷,将四位首座与云玄看了个遍,一字一字咬牙切齿道:“你们这些满口仁义道德的虚伪之人,当年为了一己之私,困了陌许整整几十年,你们又可曾念过同门之情!”
“住口!”云玄一脸肃然,振振有词道:“魔教妖女,当年若不是你心怀不轨,迷惑陌许师弟,陌许师弟又岂会一蹶不振?”
濯清涟张口欲言,忽又一窒,喃喃道:“是啊,错的都是我。”
她仿佛忘了此刻的场景,低头温柔地望着怀中男子,伸手轻轻抚摸着他的脸庞。
“陌许,今天,你不能再赶我走了吧。”
“如果,我们只是普通人,那该多好?”
在天上人间如此凄凉的夜色中,有个悲哀女子嘶哑了声音,这般许下愿望,如此承诺。
“若有来生,我愿与你长相厮守,永生永世!”
初夕心中一阵酸楚,仿佛连呼吸都痛苦万分,但上官宇依然不为所动,冷冷道:“惺惺作态,诸位,我们不要与她废话,今日她擅闯清风观,罪该万死。”
初夕悚然一惊,就好像即将要受到惩罚的人是他。
濯清涟紧抱着那具毫无知觉的身体,仿佛这样才能心安,脸色不知何时,已经恢复了平静,甚至连声音,也宁静如水:“初夕,你让开。”
初夕没有说话。
琴痴情痴,这个痴情人、醉琴人、伤心人,毫无惧色地面对着即将到来的死亡。
上官宇冷哼一声,举起诛仙剑上前一步,初夕几乎想也没想,下意识就挡住了上官宇,上官宇大怒,道:“你做什么!”
黑夜中的风,掠起了少年的衣襟。
初夕张了张嘴,几乎是顺理成章,理所当然地脱口而出道:“这是……师叔最后的遗愿!”
众人一怔,煜正失声道:“你说什么?”
初夕回头看了眼陌许,也许,此刻这个沉睡的男子,真的就是这么想的吧?
他深深吸气,又一次坚定决然仿佛本就如此地重复了一遍:“这是师叔最后的遗愿,与她永不分离!”
煜正身子大震,这时上官宇眉头一皱,不耐道:“煜正师弟,不要相信他的花言巧语,杀了魔教妖女再说!”
然而,他却怔了一下,只见煜正的背影竟忽然挡在自己身前。
风雨中,那个白发苍苍的苍老首座,目光望着那静静安详的小师弟,似乎,能看到他嘴角一抹若有如无的笑容。
这可是故人在冥冥中,感觉到了什么?
煜正的嘴唇开始剧烈颤抖,他的身影仿佛也跟着苍老了几分,手掌紧紧握着绝仙剑,仰首、望天。
这一场苍凉的雨啊,可当真冰冷!
没有人看到,煜正此刻的表情。
他忽然惨笑,仿佛所有恩怨都已忘却,嘶哑地声音在黑暗中幽幽响起,带着几分不真实:“你走、带着小师弟,再也不要出现在我眼前,你走!”
清风观所有人面色齐齐一变。
“煜正师弟,你……”
有悠扬苍凉的琴声,恍如仙乐一般,从远方的天际传来,掩盖了漫天的风雨声,打断了上官宇,吸引了所有人的思绪。
琴音回荡,众人的心神竟为之一阵恍惚,随即又恢复正常。
上官宇脸色一沉,肃然道:“妖女,你竟然还有同党,来得正好,一便杀了!”
云玄面上渐渐有惊讶之色,忍不住道:“七绝琴?”
而濯清涟此刻却更是惊讶,她望着从琴声传来的方向,整个人都抑制不住地颤抖了起来。
一曲琴,一场雨。
琴声越来越近,云玄面色凝重,口中念念有词,忽有一股恍如万年以来积累的血腥杀气弥漫在日精峰。
而云玄浑身杀气浓重,就仿佛恶鬼临世。
一张沧桑古老而神秘恐怖的图纹,从云玄的怀中闪现,飞至他的头顶缓缓旋转,朦胧血气弥漫,煞气滔天,杀劫无量,令人心惊肉跳。
下一刻,此地的气息彻底大变,杀机入骨,惨烈气息铺天盖地。
众人激灵灵打了个寒颤,认出了这是什么:神话时期,灵宝天尊斩仙除魔的无上天宝,诛仙阵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