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痛。
初夕在昏迷中,依然脸色煞白,眉心紧皱,满脸痛苦之意。
而且更为可怕的是,他竟然在剧烈咳嗽,口中鲜血不停流出,仿佛心脏都要被咳出来了。
痛到极致,以至于初夕在昏迷中,仍然能感到这股无与伦比的痛楚。
于是,他醒来,又昏迷过去,反反复复。
“啊……杀了我,前辈……我求求你……”初夕双眼血红,那张脸上竟是一片狰狞,他的手死死抓住胸口,似乎这样能减轻痛苦,更似乎要将这痛苦的源泉给挖出来。
他的声音早已嘶哑,因为剧痛而忍不住萌生了死志,他一遍遍撕心裂肺地嘶喊着:“杀了我……”
他苦苦哀求着,他只想求得解脱,不惜一死。
但是,那个老头无凡却仿佛无情之人,他无动于衷,甚至面无表情,每当初夕从昏迷中醒来,因剧痛而丧失理智,几乎歇斯底里嘶吼着求死的时候,无凡便会动用道行让他重新陷入昏迷。
但昏迷中的初夕,依然在大喊大叫,他能清晰的感到剧痛,仿佛灵魂分裂般的痛楚,仿佛心脏在九幽之火中承受煎熬,仿佛全身的血液倾泄至心脏,令他全身经脉也痉挛剧痛。
他满脸扭曲,全身冷汗,并且颤抖抽搐不止。
“砰砰砰砰砰砰……”他的心跳前所未有的快,竟似乎要从胸口跳出来。
忽然,初夕又一次被剧痛而折磨醒来,他呼吸急促,脑海中如针扎般刺痛,眼瞳放大,仿佛已经到了死亡的边缘。
“杀了我……求求你,杀了我……”哪怕到了现在,他依然没有忘记求死,仿佛他的本能意识中只剩下了寻死。
初夕双手死死抓着云易水,语无伦次地哀求着:“师姐,让我死吧,我求求你……”
云易水秀容煞白,贝齿紧咬红唇,一句话都说不出口,就连呼吸都有些难受。
初夕尝试着咬舌自尽,但是那无情枯槁的手掌却总能抢先他一步,再次落在他的头顶,一股浩瀚灵气自头顶瞬间席卷全身,他神智顿时模糊,眼前一黑,又一次陷入昏迷,周而复始,早已记不清经历了几次。
然而无凡的法子终究是治标不治本,没过多久,初夕再次痛醒。
初夕不知道自己哀求过无凡与云易水多少次了,此刻他的记忆中,只记得一件事,是他们两人一次次阻止着自己解脱,是他们令自己如此痛苦。
所以初夕悲愤,化为熊熊怒火在全身燃烧,他的理智荡然无存,他的吼间有低低嘶哑如凶兽的吼叫,他满脸戾气,仿佛六亲不认,脑海中只剩下了杀意,狠狠伸出手去,抓向了两人,似乎要将他们给撕成碎片。
“我要杀了你们……我要杀……”
无凡的手掌势不可挡地落下,初夕头一歪,昏迷过去。
“啊……”昏迷中的初夕忍不住大声嘶吼,他蜷缩着身子,翻来覆去,状若疯狂!
屋子外,狂风暴雨,雷鸣响彻天地,那层层叠叠的风雨尖啸声,就似乎是妖魔在肆虐。
屋子内,全是初夕痛不欲生地嘶吼声。
忽然,初夕一只手伸了过去,无意间抓到了云易水的手腕,指甲因为用力立刻就划破了云易水的肌肤,猩红的鲜血渲染着白皙的肌肤,有惊心动魄的凄凉。
但云易水似乎感觉不到,她一声不吭,神色中唯有慌乱而已。
此时的初夕,还是往日那个倔强坚强的人吗?
那个在天魔宗弟子面前护着自己,不畏生死的人,居然会被疼痛所击溃。
他是那般脆弱,竟只想着寻死。
难道,那痛苦比死还要可怕吗?
古老相传地狱十八般的酷刑,都加诸在了初夕的身上吗?
云易水不知所措,她望着初夕第一次露出如此痛苦的表情,心中忽然一阵冲动,如果能让她为初夕承担此刻所有的痛楚,她会毫不犹豫。
只是她无能为力,她唯一所能做到的,便是不久前将初夕送到这间屋子,送到无凡的手中。
可是没想到,查探过初夕状况之后的无凡,愁眉不展,竟然也有些束手无策的样子。
屋内,一边的大黑低吼连连,吼声中多是焦急之意,它仿佛想要告诉初夕,以后再也不欺负他了,只要他能好起来……
无凡神色难看,他已经反复几次细细把过初夕的脉了,可见多识广的他,此次却被难住了。他看不出初夕的症状是由什么引起,身体明明没有伤势,更是没有中毒的迹象,可情形却大是古怪,初夕的脉搏时而透露勃勃生机,时而变为黯然死意。
仿佛,初夕就在生与死之间挣扎,徘徊,或者是身不由己的被生死拉扯着。
无凡紧盯着初夕,见他一只手死死抓着胸口……
忽然,无凡身子一震,恍如大梦初醒,他静下心来,这才发现自己一时焦急,竟忘了查看初夕的胸口。
想到这里,无凡更不怠慢,连忙伸手将初夕的手掰开,然后一把扯开他胸前的衣服,露出了他左边的胸口。
猝然一见,无凡与云易水都是眼瞳一缩,大吃一惊。
赫然只见初夕左胸的肌肤,竟然狰狞地爬满了鲜红血丝。
“砰砰砰……”而伴随着每一次激烈的心跳,那些血丝便陡然一震。
无凡两人如何看不出,造成初夕痛苦的源头必然在此。无凡神色凝重,看了几眼,伸手探了过去,放在初夕胸口上。
旋即他闭上了双眼,将全部心神专注在其中,细细感应查探,云易水不敢发出一点声音,生怕惊扰了无凡。
无凡枯槁的手掌,缓缓亮了起来,纯正的道经功法在他手掌流转。
不知过了多久,他的神色露出了惊讶。
这是,西荒的封印?九州之外,与南疆齐名甚至更加神秘一些的西荒之地……
无凡的心中快速掠过了这个念头,此刻在他感应过去,居然发现初夕的心脏有两层神秘封印,阴阳并济,互相结合,极为玄奥。
这封印没有影响到心脏正常的跳动,但却遮挡了心脏,就像在心上盖了一层迷雾,令无凡无法看清。
只是,那封印仿佛因为岁月的侵蚀,上面的封印力量相比最初已经弱了许多。
但这颗心脏,究竟有何等古怪之处,需要将此封印起来?
无凡依然闭着眼,神色愈加严肃了几分,一身修为全力动用起来,以他超凡入圣的绝顶道行,小心翼翼地查探下去……
“恩?”无凡忽然轻咦一声,云易水心头一跳,脸上多了几分紧张之色,而经过漫长到令人窒息的片刻后。
无凡全身一震,双眼猛然睁开,身子都退后了一大步,脸上全是震骇之色,几乎是叫了出来:“这是……”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但身为绝代高人,素来宠辱不惊的他,眼中的震骇之色却难以掩饰,此时他所表现出来的惊讶比见到九黎壶更甚,甚至可以说是他生平未有。
“怎么可能,这种东西怎么会真的存在?”无凡喃喃自语,似乎刚才他看到了颠覆他认知的东西。
云易水面色一变,失声道:“前辈,你什么意思?”
无凡没有说话,那样子似乎还在吃惊之中。
云易水知道他势必是看出了什么门道,见他吃惊样子还以为是因为感到棘手,而不愿施救,心中顿时大急。
她知道自己与无凡不过萍水之交,几乎没有半点交情,实在找不到让无凡必须救初夕的方法来。这时云易水眼神一撇,又见到初夕有再次苏醒的迹象,一想到初夕不顾一切一心寻死的样子,云易水心头立刻就乱了分寸。
无论如何,都要让初夕平平安安。
她再也顾不得许多,神色涌现激动,忽然“噗通”一声向无凡跪了下来,悲切道:“前辈,我求你救救初夕,只要你能救了他,无论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云易水抛弃了自尊,向一个来路不明的老头这般哀求,可她的语气中,分别没有半点虚假之意。
她低着头的同时,仿佛也在悄悄的告诉自己的深心,这是自己欠初夕的,这是自己的债,她所做的,也只是为了偿债而已……
屋外的风雨,非但没有变弱的迹象,反而更加狂暴了起来。
屋内的老头,好像是被云易水蓦然一跪给惊醒,他的脸上浮现惊愕之色。
无凡怔了片刻,继而轻叹一声,道:“痴儿,痴儿啊……”说着,他上前扶起云易水,眉宇逐渐张扬,仿佛猖狂而不可一世,缓缓道:“你放心吧,这小子命不该绝,如果我不允许,便是上苍也拿不走!”
云易水不禁大喜道:“多谢前辈。”
无凡微微摇了摇头,望向昏迷中仍旧痛苦万分的初夕,眼中异彩轻轻闪烁。“你先出去吧,我不希望有人打扰我!”无凡的声音有些低沉,隐隐带有不容置疑的意思。
云易水一怔,面色显得有些犹豫,但她也知道初夕危在旦夕,事况紧急耽搁不得,为今之计只有将初夕托付给无凡,期望无凡能有神鬼不测的奇妙手段。
她点了点头,可仿佛是顺于本心,她靠近初夕的耳畔,美丽的容颜有些苍白,但明眸中有亮光闪动,深深倒映着初夕的脸。
“别怕,很快就会过去的,我就在外面陪着你!”
她是这么温柔,悄悄低语:“你一定要平平安安的,你南师姐也在等着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