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耀在亭子里看见了安烁,走去坐在了一旁,安烁循着山的远方而去,风不太燥阳光正好,这山间似在回荡着她的扬扬萧音,把手隐秘在袖中,而百里蓦然道,“安烁,我们进去吧!”
安烁舒展紧锁着的眉头,淡淡道,“风潇摇,万里红尘梦好。”吟着这一句小诗,心如湖央无浪,安静得可怕,他这一生浮生若梦,倒也圆满,万幸过,不幸过,珍惜过,无奈过,爱过,最后放手过。
“把那罐血给北冥殇吧!她需要。”指了指桌边的血罐,起身去了那断肠崖,百里耀放声道,“我们该回去了。”
“我想再看看风景,你先回去吧!”安烁抬高了头,头也不回的走去了,他怕回过头看不到曾经在一起的痕迹,今人断了肠,今生今世不再回望。
百里耀没回话不再等他,进了古墓。“试一试这一罐吧!”
血罐盘空空如也,蛊引反倒因分外生龙活虎,北冥殇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接过血罐把鲜血倒进了玉盘里,那血一点一点被蛊引蚕食着,本来活跃的蛊引暗淡了下来,最终化为一滩清水与鲜血交织却不融合。乐如等人保持着平静似乎不惊异。北冥殇转身问百里耀:“这血是谁的?”
百里耀愣了愣,“安烁的。”
乐如突然头一疼,扶着额头颤颤巍巍走向百里耀,抓着百里耀纯黑色的衣袖,惊恐地问,“他在哪?快说。”
百里耀皱了皱眉,紧张道,“断肠崖。”
乐如一听,瞪大眼睛,撇了一眼沐璃,二话不说冲向门外,其他人跟了上去。
“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安烁在断肠崖边吟咏着这首《蝶恋花》。一朵花开,一梦今生,一朵花谢,一念随风。就让安烁对她的爱恋随风而去吧,去了便再别回来了,好似在风中支离破碎的思念,能回转回她曾经在的流年,对她的思念从此无法鉴别,空去留恋。
那崖壁突然一松,一抹白光便落了下去,乐如不顾一切冲去,百里耀紧紧抓住她的手,“不,不要。”让她看着他一点点落下崖谷,那一刻好似那弦断了,就连她最后一丝希望也断了,山崖边的桃树也抖擞着以表怜惜。
乐如全身一冷挣开百里耀那无比温暖的大手,捂着面。雨脚如麻般的泪点在指尖停留,稍纵便一泄入狱,生死不轮回般。“我错了,都是我,安,安烁。”
乐如觉得仿佛万籁俱寂,静的能听见那山脚古寺的钟磬声和那心撕裂的声音。孤鸿隐约掠过,带不走她的悲伤和懊悔。那纯白的衣襟,佩玉的绶带落入尘埃死去,拉着一颗心落在荒芜冷洲上独宿不想回来。
沐璃泪流满面,北冥殇抱着她娇弱的身躯,眼眶红了几分。百里注视着乐如那绝望的模样,突然有那么一刻想笑。“想笑就笑吧!你们演着一副悲情的模样可有意思?”
乐如踉跄的站起来,红了的眼眶虚妄无比。北冥殇松开了沐璃,乐如一发狠顺着腰间的匕首架在沐璃的胫间,百里耀抽出配剑指着乐如的左耳,北冥殇倒是一股子无所谓的赌定乐如不会把沐璃怎么样。
“你不知道,他落下去的那一刻我有多绝望!有多恨你!我很清楚你是天帝之女,我们凡人是不能对你有一丝丝憎恨之意的,但是我真的好恨你,你需要渡劫升仙而淳之诚崩殂,安烁罹死,还有那些被战争召集而起的百姓为所谓信仰丧命,这就是你们带来的灾难!天帝执意结束淳氏国命,而你则带着这样一个使命,百里倒是很幸福,被你选中。”
“可是你为什么让安烁来断肠崖,为什么?你告诉我,为什么?”乐如歇斯底里地撕喊着,沐璃被感动了吗?没有。她就像一块寒冰,三昧真火也无法将她融化。血一点点从沐璃的胫处流下来,却抵不住乐如心底的歇斯底里,但是他们却对她的一切视若无睹。歌残筵散,杯覆茶洒。
“这是他所选的,也本是你可以决定的,如果你不无视他的热情,那他便不会只剩一声惆怅,便不会有这次意外。”那时乐如怎会不知她陷入他的数重山水,苦守着各自的空城,回眸相望,徒留背影话篇章。他不会知道乐如有多挣扎。安烁是天狱重犯之子,天帝让他游历人间五万年,而这一世后便只剩下五十九年。乐如很明白,一但自己和安烁起誓白头,自己便没有了古墓一族的能力和使用蛊术的资格,那在与恭亲王的战争中胜算则为零,那天帝最器重的女儿没有了继承帝位的资格,天帝怎不会迁怒于我们。
匕首与她的眼泪一并而落,她要为了他的未来而付出,未来不是未来,而是下一生。
六年过去了,沐璃用安烁的钱招兵买马,和他们一起拿下恭亲王。
战争结束了,不久后沐璃消失,百里耀称帝,北冥殇辅助新帝,而北冥殇的妻子却长眠地中。乐如回到了古墓山,等着下世投胎的安烁接她回家。
“我曾仰望苍穹,只因你在其中。”
“我曾踏月而来,只因你在山中。”
“娘亲娘亲,听孩儿读‘长街深,烟花繁,短亭浅,红尘稀,笙歌落,佳人归。’这是枢姐姐在桥边吟咏的,您听觉着怎样?”
李云伊捏了捏这稚童的小脸,宠溺道,“你枢姐姐锦绣肝肠,你也得加油啊!净儿。”
正值那战后第十九次隆冬,一女子攀枝折花欲寄远人。此花若能寄到也是一种安慰。然而人隔天地,那思念何处可达?女子执花在手,无语凝伫,任花香盈袖,愁绪百结,终无可奈何。
飘下的雪绒与梅花儿相融,女子面对眼前美景,一种由光阴流转,物是人非带来的惆怅也轻轻袭来。女子独自徘徊在二十五年前种下的梅树,似美景,亦似沉思,她不紧悄声暗问,“夕阳西下,而汝几时回?”
不久,她与雪地融为一体,长眠于此不再醒来。
“净儿,你在想什么呢?”
“娘亲,孩儿好似喜欢上了一个不曾见过的女子。”
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