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来双白鹤,乃从西北来。十十将五五,罗列行不齐。
忽然卒疲病,不能飞相随。五里一反顾,六里一徘徊。
吾将衔汝去,口噤不能开;吾将负汝去,毛羽何催颓。
乐哉新相知,忧来生离别。踌躇顾群侣,泪落纵横垂。
相关幽相远,哀哀鸣相啼。殷心伤泣血,泪目与诀别。
见汝西北望,吾将东南去。念卿旧日恩,幽恨不能语。
——《双白鹄》
“芊情,你也要回去,那正好,我跟你一起去你姐姐那里吧。”朱夫人说道。“恩。”任芊情听话地答应着,便要和朱夫人一起往紫薇园走去。
“呃,那个,你们等我一下!我也要去紫薇园!”周侍情看着任芊情说道,好像又怕被任芊情拒绝,赶紧加了一句理由:“我来戴府住也有一段时间了,可一次都没去过紫薇园,我想去看看!”这理由给得很牵强。
三个主子领着各自的仆人走到了紫薇园内。门前正在拿着小水壶,滋润着紫薇花的任红儿,看到了三人竟然一起来,先是吃惊地愣了一会儿,然后赶紧收起了水壶,在一边的净水盆里,快速净过手,结果侍女红绡递过来的锦布,擦拭过,就也朝他们走了过来。
“朱姐姐好,侍情少爷好啊,”任红儿微微伏身请安,与他们寒暄着。
踏进内堂,一片静谧从地砖上透过脚底,沁到心底。任芊情见姐姐和朱夫人坐着聊起了刺绣的花样,想起今天夫子教的内容还没温习,便独自一个人朝房间走去。
“芊情妹妹,你进房间要干什么?”周侍情脚步很快,眼尖地看着任芊情要进房,赶紧跟了过来。
“我要温习夫子今天授的课。”任芊情平静地答道。她不希望周侍情来干扰她的这份安宁。
“我教你吧!”周侍情目光炯炯,热情洋溢。
“你会吗?今天夫子问你的问题,你都答不上来。”任芊情语气冰冷。
“你还在生我的气吗?”周侍情语气有些小心,看任芊情没有说话,又继续说:“我没有想到你会不喜欢那些大雁!你前几天还说喜欢的,我以为我把它们射下来你会很高兴。像我父亲,我射准了,他都会欢喜高兴。所以,我真的是为了讨你喜欢,你不要再生我气好吗?”
“我没有生你的气,再说,我也不敢。我还是先去温书了。”说完,任芊情走进房间,门带上,把周侍情留在门外。她觉得,虽然她还小,没有经历过什么爱情,知道的也只是从姐姐羞涩的口中得来的只言片语,但是她明白,她和周侍情隔的不只是一道门的距离。性格、爱好都不同,甚至还有任芊情一直想忽略掉的,却不能做到完全无视的——门第。
拿出书本,任芊情摇摇头,把这些奇形怪状的思想抛在脑后,读起了司马迁的《史记》。渐渐,沉浸其中,时光在走,她也没发觉。远离,躲过这个嘈杂以及喧嚣的世界。
正午,紫薇园里的花儿都收起了自己俏丽的脸庞,才得以躲过烈阳的炙热。
房门外传来了敲门的声音,接着是绿枝银铃般的嗓音,“小姐,老爷回来了。夫人让我叫你过去吃饭。”任芊情打开门,和绿枝一起朝吃饭的厅堂走去。
饭桌上,依然摆着山珍海味。桌上主座坐着戴望予,右手边便是周侍情。一旁的阿俏正在旁边伺候着他。
“妹妹,你是这紫薇园的主儿,老爷旁边应该你来侍候的!”当任红儿把位子留给朱夫人坐时,朱夫人笑着推却道。
“哪里,朱姐姐,你比我大,又比我先嫁进戴府,按辈分来,自然该坐老爷旁边的。”任红儿谦让着。
朱夫人并没有再多客气一下,“那好,我就不客气了!”直接落座,满面春风,好像早就预料好的,一副志在必得的样子。
周侍情本来百无聊赖,无精打采地,身旁丫头的殷勤,他也没发觉。他一看到任芊情出来,眼睛的神光马上聚集了起来,“芊情妹妹,你来了!来,坐我旁边吧!”
任芊情并不想坐过去,反倒是直接走到朱夫人座旁,直接坐下。在周侍情一脸的愕然与灰败中,笑着且保持礼貌地说:“这里近,我就近坐吧。免得又绕过一大圈丫头仆人的。”
周侍情不甘地向四周看看,果然像任芊情说的,上菜的、伺候的仆人围在餐桌旁,来来往往,显得有些拥挤。他突然把目光转向他身旁的阿俏。
阿俏似乎也感受到了周侍情的目光,将身子凑近周侍情身边,伸出雪白皓腕,将一碗米饭放在周侍情桌前。手是轻拢慢捻的,像是在延长她自己上演的时间般,又重新摆动着碗筷。
任芊情在一旁看着,她一直知道阿俏的心思,但也懒得管她,只要不犯什么大错,她也不应该干涉的。
周侍情根本不懂人家小女儿的情丝,本就因为芊情的拒绝,心里不悦。又看到任芊情一直望着自己身旁的丫头,周侍情转过头,也看向阿俏,却觉得她做事磨磨叽叽的。可怜的阿俏撞上了他的霉头。“喂!你干事可不可以麻利点,不知道少爷我正等着吃饭吗?”
阿俏本来欣喜他的回眸,没想到却是被骂了一顿,心狠狠地凉了一截,还顾不上安慰自己,便跪下向周侍情请罪,“侍情少爷,都是奴婢不好!照顾不好少爷,望少爷饶过奴婢!”
周侍情只觉得胸前闷闷地,有股气一定要发出来。便忘记这里是紫薇园,戴老爷和任芊情都在。正皱紧了脸,要骂,听见一两声戴望予的咳嗽,方才醒悟过来。
“侍情少爷,实在照顾不周,丫鬟也不伶俐,让少爷见笑了。”戴望予皮笑肉不笑地说,对着坐在周侍情旁边的任红儿说:“红儿,丫鬟要管好啊!”
任红儿看看任芊情,对戴望予点点头。
“老爷,阿俏是我的丫鬟,不管姐姐的事,都是我没管教好。”任芊情对戴望予说,又看着周侍情,向他赔罪:“侍情哥哥,今天就委屈你了,都是我不好,没有管好丫头,芊情这里向你赔罪了!”
“啊?”周侍情震惊,他内心已经开始后悔,为什么每次想对芊情好,却不是让她伤心,就是给她难堪?为什么越想好好爱,却总是爱不好?“没事,是我小题大做!我不怪你的!”
“恩,那芊情这里就谢过侍情哥哥了。”任芊情开始吃着饭。可是,朱夫人身上的香味一直萦绕,扑鼻而来,太浓烈了,她不喜欢。
不一会儿,她感觉身旁的人一直在挪动着。她望过去,是朱夫人,总时不时地给戴望予夹菜,或是一点点地靠近戴望予。用香水味引诱他。
心思藏,七窍玲珑心。妩媚婉转窈窕身。可怜慵懒娇媚语。只是情何处?
(——云深云浅《忆江南·朱夫人》)
任芊情看着姐姐,姐姐却好像根本没反应过来,也没发觉朱夫人似阿俏般的勾引与诱惑,自己在一旁安静地吃着饭,偶尔抬起头,却不是看戴望予,反而是看看周侍情,再看看自己,考量着他。
任芊情觉得,好像每次和周侍情一起吃的饭,都不让人安省,频频出各种各样的小事故。
外面正午还在继续,号召着蝉的聒噪,鼓动着烈日的炙烤。
写下的故事,布下的局,该怎样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