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远处,茗环神色焦急的瞅向这边,元烨大声问去:“茗环,你在这做什么?”
茗环忙迎了过来,见了礼,躬身道:“奴婢等娘娘许久了。”
“等我?有事吗?”寒芯一脸的不惑。茗环瞧了瞧元烨,支支吾吾,似有难言之语。
“有什么事,当着本王的面不能说吗?”元烨见茗环少有如此,好奇心更重。
茗环无奈,垂着眉道:“奴婢没有寻着沾有娘娘落红的丝绢。”
“哦—”寒芯恍悟,很是自然的说,“本宫一早让人送去了瑶华宫。”转身问向梦晨:“怎么?你没送去吗?”
梦晨忙躬身上前,答道:“奴婢依娘娘之意均已办妥。”
寒芯问:“几时办的?”
梦晨小心翼翼道:“今日一早奴婢便将丝绢送去了瑶华宫,亲自交到画锦姑姑手里。”
寒芯这才笑向茗环:“姑姑费心,你看我这都办妥帖了。”
茗环心中几分了然,窘得有些难堪,忙说:“是奴婢没交代清楚,还请娘娘不要放在心上,只是东宫的所有事例,奴婢必先记档。”
寒芯脸色瞬然暗沉,很快恢复了静和颜态,目光有意无意在茗环身上拂过,极不情愿哼道:“原是本宫疏忽了。”
一旁的元烨沉默不语,只是别有深意地听着二人对话,神色也起了变化。
汉月宫寝殿内,薰香阵阵扑鼻,元烨坐在书房,回想种种,心神不宁地翻着书页。永恒在旁望了许久,终于抖起胆子,开口道:“殿下,书—反了。”
元烨恍然,就着书卷敲他脑袋:“长能耐,识了字,还会纠本王的错拉!”
永恒倒吸了一口凉气,抱头求饶,怯怯道:“小的错了,不该打扰殿下心事。”
“心事?”元烨嗤了一声,“怎么,你看出本王的心事了?”
永恒忙摇头,赔笑着脸,极力低着声:“既是心事,小的怎能知道。再说了,殿下的心事,小的也不敢妄自揣测。不过,殿下这举动,这神情,只怕是有心事的人才会此般。”
“还说没揣测!”元烨冷冷一笑,放下书卷,“本王饿了,让茗环弄些点心来。”永恒见他没再奚落自己,忙领命出去。
不会儿,茗环端来一盘精巧点心,送到书房。元烨随意拾了块,边吃着,边问得不经意:“那夜,太子妃的落红也记下了?”
茗环初是一愣,反应过来,自然答道:“是的。”
“那么说,母后也清楚?”元烨沉吟着问。
茗环不明就以的抬眼看着他,点了点头,“奴婢亲手送去的瑶福宫。”
“那母后说什么,可曾迁怒太子妃了?”元烨紧声又问。
“那倒没有。”茗环回忆着摇摇头,“皇后娘娘很是满意。”
“满意?”元烨大是不解,迟疑道:“你是说太子妃的丝绢上有落红?”
茗环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太子妃娘娘的落红丝绢,是臣妾亲手禀呈的。”
元烨一时怔愣,直到茗环连唤两声,才回神过来,摆手令她退出。凝神想了许久,元烨也想不出端倪,他端起案上一盏浓茶,深深饮了口,再狠狠摔碎在地。
元烨这几日,举动很是反常,每日白天到太学府,下学后就急着往寝宫赶,吃过晚膳就钻进书房,哪也不多走。无论是宓莞尔还是苏寒芯,都未曾召见一面。
这日,在回到汉月宫的路上,永恒亦步亦趋的跟在元烨身侧,终于忍不住问道:“太子爷,您这两日一下学,怎么急着往宫里赶啊。”
“等人。”元烨仍是走得急。
“殿下要见人,支使小的帮你传旨就得了,何必每日亲自苦等。”永恒一头雾水,边说着,边加快脚步,生怕跟不上。
元烨顿了顿足,冲着他神秘道:“本王等得就是这个—亲自!”
回了汉月宫,元烨径直进到书房,刚落座,凳子还未捂热,便有一侍婢进来禀道:“太子殿下,太子妃娘娘求见。”
“等的人来咯。”元烨一跃而起,平静的容色添了一几分怅然,快步迎了出去。
莞尔披着梅花缠枝斗篷,盈盈站在庭外,静谧得像一副美人画。元烨故意干咳一声,莞尔回神,蹲身见礼:“臣妾给太子殿下请安。”
“你终于还是来了。”元烨嘴上挂着自嘲的笑,低低开口道。
莞尔垂脸,面色不变的谦逊道:“臣妾深居宫闱,思念满门亲属,又闻长兄回朝,特来向殿下求请恩典,准臣妾回府一趟,以叙手足之情。”
果然是为这个,元烨心中极是不满。陡然回想起曾经种种,眉宇逼出一层厚厚怒意,近步上前,双手牢牢捏住莞尔的双肩,轻声喝问:“你心里除了你的家人,可曾有过本王?”
闻言,莞尔喉间一哽,身子不稳地晃了晃,凝眉于他,肃然道:“臣妾心中,殿下就是家人。”
“家人?是家人为何要一次次的欺瞒本王?”元烨觉得讽刺,双手从莞尔的肩膀无力垂下,眼睛却一瞬不瞬的凝着她,急促嚷道:“你到底是什么样的女人,是上天派来给本王下蛊的吗?”
莞尔有些听不明白,怔怔片刻,抬头说:“臣妾当初是欺骗了殿下,可臣妾那是迫于无奈。殿下相信,臣妾决无其他异心。”
“落红呢?”元烨终于忍不住厉声质问,“新婚当夜丝绢上的落红,又是怎的回事?”
莞尔霎时无言,是的,说什么也无意,她的确欺骗了元烨。
“落红从何而来?”见莞尔只是低头不语,元烨步步逼问,说的话也越发刁难:“落红是你事先就备好的吧?如果本王没猜错,你之前的失颜谎话和所谓的处子之血,都不过是你不贞的掩饰吧?”
不贞?莞尔身子猛然一颤,狠狠地抑住心底的窒痛,他的话深深地剜着自己的血肉。
“本王曾问过你是否有心上人,你嘴里否认,可是你的神色却出卖了你的心。他是谁?是谁?”元烨急痛攻心,声音骤然变冷,语气越来越肯定的道。
莞尔定定地望着他,仍是不发一言,抬手解开锦带,宽了外衣,露出一截左手手臂。藕白的臂弯上,有道指粗的骇人疤痕,看得出是旧伤,无力反驳的屏息道:“这就是臣妾事先备好的处子之血。”
莞尔的话如一击重拳,狠狠撞击胸口,元烨的面容霎时僵硬,拿手轻轻抬起莞尔的下颔,双眸牢牢锁住她眼底盈盈泪珠,心中的愤怒骤然软化为疼惜和自责,凝视许久才哑声道:“你为何要这样做?”
莞尔抬眸,动情道:“臣妾知道殿下有很多身不由己的选择,臣妾亦如此。还记得成亲当晚,臣妾说过的话吗?既嫁从夫,殿下从今后就是臣妾唯一的依靠!”
愧恨如冰水浇袭着全身,元烨将她狠狠揉进怀中,紧抿的唇畔,半日才沉出一句悲鸣的柔话:“本王想罚你,然而受罪的似乎只有本王一人。”
元烨温热的胸膛,让莞尔心内的委屈愈加翻涌,她用力咬住下唇,生生将眼泪逼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