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宿未眠的莞尔,直到天初亮,才沉沉睡去。兰惜进屋,欲唤她起床早膳,却撞见到她枕边残留的泪痕,心中猜到几分,不忍的走开了。直到晌午,莞尔才悠悠转醒。想起昨晚与元洁的约定,匆匆梳妆,吃了两口点心,便乘着软舆急急径洁絮宫而去。
洁絮宫后轩庭的木黛亭下,一张大理石石桌上摆放着白玉棋枰,
南宫元洁静静地坐在旁侧,凝眸碧蓝的天际,沈姑垂首立一旁。远处,有个宫女立在屋檐下给鹦鹉换水。
莞尔由一小太监领着,匆匆踏着细碎脚步而来。她满脸歉意,连连道:“莞尔来迟,让公主久等。”
元洁收回目光,随声说:“吾并未等你,只是每天都这样过罢了。”说完微微侧目,沈姑会意的奉来盏荼白软玉斟杯:“太子妃娘娘,请用水。”
莞尔接过斟杯,一片嫣红水色,仿若春光里姣美的花朵徐徐绽放,心下喜欢,不禁问:“这是什么水?”
沈姑答道:“玉露玫瑰釀。”
莞尔轻轻嗅了嗅,果然有玫瑰的甘香,赞叹道:“这玫瑰釀不仅香郁袭人,色泽也是极美的。”
元洁道:“这玫瑰釀是吾亲手烹釀,宫里哪有这样细致的挑选。”
真正是个心思细腻的冰清人儿,莞尔心内暗忖,低眉浅尝一口,只觉沁凉润泽,含了笑说:“果是与众不同,味道醇厚,花香萦齿。”
元洁道:“这釀水也是清晨从花草间收集的秋露水。”
莞尔放下斟杯,唇边仍涵着一抹笑:“公主真是有心。”
元洁执斟杯,饮了口,不屑地回道:“是吾嫌外面的不干净。”
莞尔一时语塞,空气中顿时蕴起尴尬的气氛,她勉强维系着脸上的笑。伸手执了枚白色棋子捻在指尖:“咱们走棋吧,公主请执先。”
元洁全然不顾莞尔感受,语气冷漠的说:“我不喜欢黑子。”
“那莞尔先执。”莞尔有些习惯元洁不近人情的态度,将白子放进棋盒,捻了颗黑子落在棋枰上。
时间在指尖缓缓流逝,转眼最后抹斜晖将隐入天幕,前来接迎的软舆停在门外,莞尔起身作辞。这一下午的对弈,两人不相上下,走了平手,带着一丝默契,相约明日再比。
时近黄昏,天色已是漆黑,京都城内各户人家的灯火次第亮起,路人逐渐稀少。周青悠和丫鬟眉笛走在有些空荡的街道上,眉笛穿着漂亮的绸缎,而青悠却粗布衣裳,男儿身装扮,一副店家小二的模样。
眉笛有些别捏地扯了扯衣裳,忍不住说出内心的话:“小姐,一定要去吗?”
青悠兴冲冲地走着:“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不探龙潭焉得龙珠,事关本小姐的终身大事,今晚我一定要潜入龙潭虎穴,窥个究竟!”
眉笛泄气地问:“康郡王府戒备森严,小姐的计策能行得通吗?”
青悠自信一笑:“咦,当然行咯!丰顺楼的店小二,隔三差五要给康郡王府送些糕点。我都打听好了,今天晚上要送梅花糕,咱们就在此处拦截。不过呢你一定要扮得楚楚动人,我见犹怜,这样才会成功!”正说着,远处走来丰禄楼的店小二,他高兴地哼着小曲,送货这是好差事,特别是送康郡王府,都能得到赏赐。
“公子?”店小二轻觉背后有人拍了拍肩膀。他止步回望,见是位漂亮的女子,正对着自己盈盈浅笑。店小二看得痴愣,青悠偷偷绕到他身后,掏出手帕一捂:“有劳小哥睡一觉。”那店小二顿觉眼前一黑,就失去了知觉。
人被搬进旁侧的小巷内,青悠转身要走,眉笛担心了句:“小姐,小心啊。”
“知道了。”青悠背对着她摆摆手,消失在夜色中。
宁青悠提着食盒,作模作样地走到王府门口,一名侍卫拦道:“这里是康郡王府,来者何人?”
青悠笑嘻嘻的道:“官大哥,小人是丰顺楼的店小二,特意给王爷送桂花糕来着。”
侍卫上下打量一番,因夜色较黑,并无发觉她女儿身,只觉得面生,随声哼了句:“怎么没见过你?”
青悠忙从腰间取出丰顺楼的腰牌,赔笑道:“因今日府上客满,抽不出人手,掌事的就派了小人来。”青悠便说便从袖口取出一块碎银:“小的是第一次来,以后还少不麻烦两位官大哥。这点薄礼当孝敬二位的酒钱。”
侍卫将碎银放在手内掂了掂,嘴角一笑:“好说,好说,快去吧。”
青悠赔笑着正要朝里走,突然又被那侍卫拦住,心中猛一惊,难道自己被揭穿了?正要转目怒视,却料那侍卫低凑到她耳旁:“府内王管家性格和善、为人直爽,你若将食盒交付于他,再说两句好话,定能讨得赏赐。”
青悠连忙掩饰了心绪,拱着手,满面谄笑地应道:“谢谢官大哥。”说完后,加快了步伐走进府内。
康郡王府灯火辉煌,亭台楼榭争奇斗巧,宁青悠四处转着,不知觉失了方向。何处才是康郡王的房间,上次眉笛无心之语,让她万分想知道康郡王平素为人。穿过亭台转角,瞅见不远处走来几名巡卫,一番避躲竟走到王府深处,左看不是,右看不对,这里的房间都亮着灯,她随意推开一扇门,闪了进去。
“啊!!”屋内传来女子的尖叫声。青悠放眼望去,两名女子正在木桶内沐浴,还有几名女子在更衣裳,原来自己竟闯进侍女的浴房。“我是女的,别喊!”青悠对着众女子嘘声,却换来她们更大的喧嚷。解释无用,转身溜跑,只觉身上一阵透心凉,哎呀,是哪位姐姐冲她泼了一盆洗澡水。
浴房的喧闹和异响引来了窗外的火光,青悠刚跨出房门,就被几名巡卫围住,不过好在她也倒学过些功夫,应付几招还是可以的。只是火光越来越亮,人越来多,她如何敌得过,终于被制服在地。
“康郡王府你也敢私闯,吃了豹子胆,不想活命了!”两名侍卫用长枪抵着青悠的颈脖,让她动弹不得。
青悠当然不愿吃眼前亏,口中嚷道:“想活,想活!各位哥哥姐姐,我并非偷贼,我是来见你家王爷的,只是不曾给各位招呼,你家府邸大,我一时迷了路,快放了我吧!”见他人眼神疑惑,青悠急道:“哎呀,不跟你说,你让我见王爷就对了!”
“笑话,王爷岂能随意见你这等人!”一个侍卫拿绳子将青悠捆了个结实。
“我怎么了?”青悠终于能站起身,她挺直腰板,清了清嗓子:“我有重要的话要见康郡王爷,你们若是抓了我,你们会后悔的!”
“这里是康郡王府,你无人引荐,偷入府邸,如今又高声喧哗。先送进牢房赏几十仗再说!”侍卫不再理会青悠的话,一旁的侍婢家奴也纷纷起哄着将青悠送进牢房审问。
“诶,等,等等……”青悠见人多势众,有些慌神了。
“慢着!”人群后面传来一个浑厚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