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堂内,宪帝的雕金龙镶玉楠木大桌高踞于筵宴大殿迤北正中,左右边侧分是叶太后和须皇后的金凤大桌,下方东西一字排开的是四位皇子的金宴头桌,再下方才依次是各妃嫔的雕团花红木宴桌。
眼尾轻扫,宴厅已是珠围翠绕、浮翠流丹、满目芬芳。莞尔只觉四周不少灼灼目光向自己掷来,或许是因画锦亲自搀扶自己的缘故吧,须皇后是借此向大家证明自己太子妃的身份。
莞尔刚在西宴桌坐下,权淑妃便含笑过来,携起她一双柔细的纤手,亲切问:“燕窝吃着可好?”
莞尔微笑的回道:“好是好,就是劳烦娘娘记挂,每每遣人,总是送新鲜的来,儿臣心有愧意!”
“何必多礼,只要你受用就好!”权淑妃静和地笑道。
坐在旁侧的师婉仪瞥见莞尔,一打听原是太子妃,想起自己刚刚举动,脸上有些不好意思,赔着笑问:“原来你就是太子妃?”
莞尔看出了师婉仪的不自在,粲然笑道:“师婉仪的身姿真是敏捷,看来莞尔还得跟师婉仪好好练习呢。”
师婉仪一听,自觉莞尔不似那些胭脂妃嫔娇气高傲,眼中闪着雀跃,喜道:“好啊,等下次我们去翩然宫,那里的蝴蝶才多呢。不知道昭容娘娘会不会嫌烦我们?”说完,冲易昭容撒娇道。
易昭容脸上漾着满满的笑:“妹妹愿来,我是求之不得,怎还会嫌烦。”
莞尔循着话音看去,易昭容虽年逾四十,却丰韵娉婷、端丽冠绝,别说常人见了惊叹,就是她这样的绝色女子也看得着迷,心下不禁暗叹,其年轻时是何等的绝世艳姿。
正在思忖间,身旁沁来阵阵馥郁香风,伴随着悉悉索索的脚步声:一位衣着大红软绡洒花金冠绣锦服的中年妇女在众宫女的簇拥下迤逦而至,丹铅其面、凤眼生威,珠钗满髻,艳冠群芳。
中年女子端坐于东宴桌的二桌,她微微环视侧旁,最后将目光落在宓莞尔身上,一番细致打量,眼神有些疑惑不定。
“这是叶贵妃娘娘。”权淑妃指着与莞尔认识。
“宓莞尔见过贵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宓莞尔对着叶贵妃屈膝一礼,恭声道。
“唔—”听到宓莞尔的名字,叶贵妃眉心一跳,神色骤然敛冷,鼻息间发出不屑的回应。
莞尔听说过叶贵妃曾因自己的流言而遭太后训斥之事,今见其如此态度,也不好再多言。转眸间,对上一位缃色华衣的娟秀女子,二八年华,清眉凤目,明珠美玉般楚楚可人,女子对着莞尔颔首一笑,莞尔也微笑着点了点头算是回复。
酉时二刻,宪帝携皇后并着五位皇子入宴,众妃嫔皆起身在座位处向宪帝行礼,待宪帝在坐下后,再各自入座进馔。抬眼扫去,东西两边是莺莺燕燕地坐了不少。
乐起,有歌舞伎上来,吟歌袖舞,闪灼耀目,倒是一派热闹祥和之象。
想到今日之后没了畏惧,莞尔倒觉轻松不少,举眸探向殿中:宪帝威坐金漆龙纹宝座,面色威仪,太后和皇后分座两侧,皆是神色端庄,举止稳雅。四张头桌上:一位剑眉鹰眼的男子正默默地饮着酒,南宫元烨兴致盎然地与一位身着戎装的男子交谈甚欢。移眸间,刚好对上一缕温润的光芒,莞尔眉棱微颤,心中暗惊:原来刚才在瀑布遇到的男子,也正坐在头桌。更了然的是,长公主果如福安所说,即使这样大的家宴,她却也未参加。
冗繁的晚宴持续了两个时辰,可是莞尔却不敢再抬眸。
辰时,宪帝一干人登上了赤曲河的风亭台,风亭台高十丈,是整个皇宫的最高观点,能俯窥皇宫全貌,有侍卫把守,常人不能擅自登高。
莞尔跟随众妃嫔离席,步入殿外,被师婉仪一把拉到前面,站了个最佳位置,不仅可倚靠护栏,还能清楚遥看赤曲河岸。莞尔的心跳不禁加快,就要来了吗?
随着一声声“嗖、嗖”的风啸声,各色星点像陀螺一样从地面旋转着冲入天空,漆黑的夜幕霎时被五光十色的烟火耀亮,漫天盛开的银花,绚烂多彩、姹紫嫣红、美轮美奂。赤曲河的水面倒影着五色的烟花,阵阵晚风拂过,波浪起伏摇曳,好似一朵朵浮动的落花,流光溢彩,绚丽无比。
“这个是仙女散花。”
“那个是银蝶飞舞。”
“又来了,百花齐放。”
“快看,龙凤呈祥”
。。。
众妃嫔止不住地称赞拍好,火光闪映着她们姣好的容颜,想来她们也希望自己的一生能如同烟花般绚烂,哪怕短暂也好,可更多的人却惋叹等不到那样的绽放。
莞尔仰望着漫天的烟花,瞬间的绝美绽放,剩化作一缕缕清烟消失在夜幕,不禁感同身受:自己如同烟花,世人仰慕它的华丽,动容中谁怜惜它燃烧的痛楚,倾尽一生,天明后谁又忆起昨夜的缱绻芳华。失颜之痛就要来了吧?
在那最高的风亭台上,有一个人却并不在意夜空的缤纷,他的眼眸久久凝注着莞尔。虽已知道莞尔的身份是太子妃,是自己的皇嫂,可是他更知道,黛木亭的那一跌,不仅跌在他身上,更是跌进他的心内。
最美不过烟花花开绚烂花落无痕刹那绽放一世绝尘
在那烟花依序绽放之际,一个身着夜行衣的刺客从天而降,落在了妃嫔中间,引得众佳人尖叫不断。“有刺客,有刺客!”那些宫女太监拽着各自主子惊惶四窜。
莞尔淡然地看着眼前一切,她闭了眼,只想快点结束。
风亭台上的人慌了神,“护驾”声时起彼浮,宪帝已由御前侍卫重重亲护,倒是元浩冲出护卫,欲去捉拿刺客。可是迟了,刺客已经步步逼近莞尔,就在长剑划向她脸庞之际,一声清脆的兵器碰撞声,刺客手中剑断然落地。
莞尔睁开眼,一内廷蒙面侍卫飞身而来,夜色暗淡,刀光剑影,瞧不模样,只知道他是在保护自己。
两人打在一起,皇后派来的黑衣刺客从袖管抽出短刀,几次欲刺向莞尔的脸,可奈,他武力逊于蒙面侍卫,好几次都是险划着自己而过。
莞尔有心立着不动,她在等黑衣刺客适机而来。渐渐的,莞尔看出端倪,那侍卫的身姿、眼神……难道是他?
忽的,莞尔觉着身子轻飘,原是两个胆大太监,挟着她离开了此地。
很快,赤曲河四周聚拢不少匆匆赶来的内廷侍卫,黑衣刺客见情势不妙,转身逃去,蒙面侍卫回见莞尔已安全,亦转身追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