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要我一直被冤枉下去,是万万不可能的。接下来要做的,便是做个幕后推手,让真相大白于天下,太子爷即便要怪,也怪不到我的头上去。
凭着太子妃那个暴戾性子,被人当了活靶子,没当众将颜蓉推出去,已是开了大恩,当然这其中有齐王的原因。饶她性命,就意味着免不了皮肉之苦。
这也算是帮我出了一口恶气。至于元吉,在我这个熟知历史的人看来,不过是有着皇帝梦的一介武夫,略有心机,无大智慧,不然也不会密告太子妃梅苑之事,欲让太子府内乱。
“君成,你可愿帮我一忙。”屋外,尚未开尽的花朵,昨夜一阵风雨,只留花枝风中摇曳。
君成淡淡地笑了笑,“何须这么疏远。我可曾拒绝过你。”
我只怕你心生愧疚,毕竟,利用一个女孩的喜欢。
“去找颜娇,说你今晚子时于太子妃的院外等她。”
君成并没有想象中的讶异,只问道,“我该问她些什么?”
“什么都不用。”这么一个藏不住心事的丫头,长点脑子的都不会让她知道秘密的事,况且颜蓉也不想她有事,毕竟,知道得越多,就越危险,“你也不用真的前去等她。”
元吉是个急脾气,阴谋落空,我不信他能耐得住性子不来责问颜蓉。只不过花园不会去了,要去何处就让颜娇跟着便好了。
这一夜睡得安稳。
“乞儿,果真如你所料,今早我去找她,她不仅不加责怪,见了我还满脸羞红地扭头便走。”
茶碗中飘出腾腾的热气,清香四溢。
“再去寻她,说今晚在此处相会。”
子时已过,君成有些等不及了,站起身来,“恐她今夜不会再来了。”
“放心,她会来的。”虽对于姐姐的秘密惶恐且羞于启齿,可喜欢的人的话又怎舍得拒绝,尤其在这深深的月色下。
一刻钟未过,门外响起窸窣的脚步声。坐在里屋端起茶,啜了一口,她来了。
君成走了出去,“颜姑娘,来了。”
然后是木椅挪动的声音,“姑娘请坐。我去给姑娘倒些茶来。”
说着便进来了,我二人眼神交汇,心意互明。
君成端了茶出去,“昨夜未能赴约,让姑娘白等了一番,君成心中有愧。”
“啊?没有,我只等了片刻,未见公子,便早早回去了。”轻声细语,不掩慌乱。
“是么?你不曾见到七羽吗?”
“什么?”
“昨晚正打算前去赴约,却突然被太子叫了去。怕姑娘空等,便让七羽前去告知姑娘一声,”君成顿了顿,像是兀自念叨,“没见到么?七羽说她去了啊。”而后,朝里屋喊了一声,“七羽,你又戏耍我。”
我应声走出,佯装生气道,“我去了,”然后笑意盈盈地看向颜娇,“我还见着姑娘了呢。”
她额角早已冒出了汗渍,被我一说,脸色更是煞白。
“时候不早了,我该回去了,若被姐姐发现,要挨骂的。”说着起了身急急地往外走去。
“姑娘有事瞒着君成。”颜娇顿住了步子,“这让君成哥哥如何同姑娘交好呢。”
君成也趁机说到,“颜姑娘,真有此事?”语气听来甚是伤心。
颜娇双手绞着衣襟,犹豫了片刻,方缓缓转过身来,“这关乎我姐姐性命,并非颜娇有意瞒着公子,只怕伤了姐姐。”
君成走上前去,看着泪眼汪汪的颜娇,定定地说道,“难道姑娘觉得我会伤了你姐姐吗?”
颜娇终下了决心,将昨夜之事明明白白地道了出来。
与我猜测相差无几。
因是心上人邀约,颜娇早早就在院外等候,又怕被人瞧见,躲在阴暗处,苦等不来,正打算回去,却恰巧见了姐姐偷偷往外走去。出于好奇,偷偷跟了上去,竟撞见姐姐与齐王元吉幽会···
我与君成相视一笑,这事成了大半。
我装作颇为忧心的样子,握住颜娇的手,道,“姑娘回去以后应提醒你姐姐,被我们知道倒是无妨,若是被什么有心人撞见了,恐怕···”
只要颜娇回去一说,颜蓉就应知道,她这妹妹的前途,在我手里。
“七羽姑娘···”颜娇甚是感动地看着我。
“天快亮了,君成送姑娘回去吧,歇息一会,又该起来了。”
“嗯”神色略有轻松。看来只一夜,这秘密便把她压得不轻。
正午时分,阳光炙热,地面上腾起淡黄色的尘雾。
坐上台阶,倚在柱子上,意识朦胧,睡意正浓时,
颜蓉推门进来,猛地跪在地上,“颜蓉恳求姑娘放过颜娇。”
我醒了醒神,睁开眼,“这是做什么?折煞我这狐媚子了。”
“我知错了,颜蓉知错了,颜蓉再也不敢了。”说着就磕起头来,次次有声。
我未理她,阖了眼,沉沉睡去。
再醒来时,阳光已没原先那般灼热了。
我站起身,睡了一个时辰,腰有些酸痛了。
她还在那里跪着,一动不动,额头尽是血迹。
“只要你去向太子说明一切,我就饶了你姐妹二人。”
“不可以,不可以。姑娘可随意惩罚颜蓉,但不要牵连齐王和颜娇。”
你倒真是为他生为他死。
我慢慢靠近她,敛了气息,冷言问道,“若我想杀了你呢?”
“颜蓉绝不反抗。”
“你倒真是个好姐姐,为了情郎,可舍下妹妹,只身赴死。”
“若她知道我为报恩,自不会怪罪于我。”
报恩?想不到心胸狭隘的刘元吉也曾施恩于人。
“哦?我倒有兴趣听一下你口中的报恩。若我觉得合情合理,兴许一心软,便饶了你。”
“我本是平常人家的女儿,双亲皆是以农为生,我四岁时,娘亲产下娇儿后便气绝身亡,爹爹嫌我二人皆是女儿身,每日出外饮酒,归家后,稍有不快,非打即骂。家中本就贫穷,妹妹又是刚出生,日子更是饥馑。我十三岁时,因爹爹欠下酒债,债主上门讨要,见妹妹乖巧,便想抱了去抵债,我知他会将妹妹卖到烟花之地去,无奈我年少力衰,拦他不住,只能任由他所为。可我又怎能眼睁睁看着妹妹的一生尽毁,”
“你如何做的?”我不禁问道。
“求了那些人,知道妹妹被卖到了春花院,我便将自己也卖了进去。无奈我姿色平平,只能做个侍奉的丫鬟。”
什么?将自己卖了去。“为何不领着你妹妹逃出来?”
颜蓉苦笑,“姑娘想得太容易了。那院里布置严密,家丁无数,逃,易不过登天。”
“后来呢?”
“后来妹妹便要被迫接客。”
颜蓉,接客?着实不像一个风尘女子。
“姑娘莫要奇怪。娇儿她原本是个温顺性子,可进了春花楼之后,严刑拷打让她变了模样,变得脾气暴躁,性格乖张。”
“那你口中的恩人是将你姐妹二人买了下来吗?”
颜蓉摇头,“他是春花楼真正的主子,藏于暗里,不为他人所知。一****前来查看,见我妹妹年纪幼小,且有些姿色,便接她到了府中,我也有幸跟着去了。”
“什么?这也算作是恩人?”
“只要能将我妹妹带离那个地狱,便是我颜蓉永世的恩人。”
“是齐王么?”
颜蓉低头不语,我只当她是默认了。
“接着说。”
“在他府中住了一年有余,他对我姐妹二人善待有加,我们也把他当成兄长。一次机缘,太子府要买一个丫鬟,恩人便送我进来了。后因侍奉得当,前不久求了太子妃,将妹妹也接进府来。我姐妹团聚,全靠了恩人。”
这不得不说是一个长久的计划,倒是我小看元吉了。此计既是齐王所设,太子不会不知,他像一个局外人一般看着他这亲弟弟上演一幕幕的好戏。
可又总觉得哪里不对。哪有如此暴露地同自己安排的内应接触的。应是我想多了,齐王终究只是齐王。
“你二人既有了肌肤之亲,他可答应娶了你?”
颜蓉被我说得脸色绯红,可又无奈地说道,“我只是一个丫鬟,不曾妄想能嫁入王府。”
真真是个可怜人儿。她不过是被人利用,我又何必为难于她,“回去吧。我只当此事不曾发生过。”此计只得作罢。
她颇为震惊地看着我,喏喏道,“放我走?那颜娇?”
“她与我无冤无仇,我不会把她怎样。你的事也只对拂过的微风说过,我什么都不知道。”
颜蓉听闻此言,慢慢站了起来,一个不稳,又倒了下去。
“你先进屋休息片刻,我可不让太子妃抓我的把柄。”说着搀了她起来。
倒了一杯凉茶,“你不在她身边这么久,她不会怀疑么?”
“我说齐王派人来寻我。”
我笑了笑,“没看出来,倒真是个胆大的丫头呢。”
她见我面容温和,也不计较所受之苦,同我打笑起来,“彼此彼此。”
“我有所疑问,不知该不该说。”
“能答的我自会答,绝无隐瞒。”
“颜娇,对君成有意,不只是因君成俊朗吧?”
“这我着实不知。我也问过她,她或顾左右而言他,或掩面跑开,我也是疑惑不解。不过,姑娘只管放心,她不会再纠缠左侍卫了。”
“我并非此意。感情若能轻易控制,世上便不会有如此多的悲剧了。若她能善待君成,我也未尝不可。”
“可她出身···”
“这只是种执念。不看重,自然不是障碍。况且我不说你不说,君成又怎会知道。如今,随缘便好,莫强求。”
“是啊,随缘便好。”颜蓉重复着我的话,心思飘远。
送走颜蓉后,我简单收拾了一下,便去找了太子建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