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你与梅苑相识?”建成怀疑地看看我,又看看君成,明显责怪他泄密之意。
“太子殿下,此事与君成无关,只是闲聊时无意中提起。”
“建成嘴角上拉,嘲讽道,“你倒是会为他开脱。”
“本就是无过之人,我想太子如此明智,定不会迁怒于他。”
“你的说辞与我见过的一人倒是极为相似,且这么听来,声音也是极其相仿的。”
是酒楼那次,他当时应站在人群中,一副寻常人打扮。当时我所说的话他自是能听到的。
“那真是太巧了。”我正了正神色,“因梅苑姑娘的闲云阁与我那陋居相近,机缘巧合之下,七羽有幸与梅苑姑娘相识。”
建成眸中满是惊喜,急从上面走下来,“你说的可当真?”
“七羽不敢有半点欺瞒。”
“那她如今身在何处?”说着竟流露出胆怯的神色。你是怕听到绝望的消息么?
“七羽不知。”
“什么?你竟然不知。你既与她相识,如何能不知。定是她让你瞒着我,她怨了,到底是怨了,怨我不能给她一个名号,怨我不能光明正大接她入府。”声音悲戚,说着转过身去,步伐竟有些不稳。
“七羽虽不知梅苑姑娘如今身在何处,可七羽明白姑娘从未怨过谁。当年殿下离去时,梅苑姑娘已身怀六甲,想必殿下是知道的,”
只见建成侧目看向窗外,微微点了头,
我默默长呼了一口气,“殿下离去不久,姑娘就于一日下楼时,失足滚下楼梯,孩子也就没了。”
看到建成手握成拳,仍是微微颤动,着实有些不忍了。
“自此以后,姑娘身心俱疲,粒米不进,滴水不沾,晚上也不休息,只每日坐于窗旁,这一坐就是一天,谁劝都是无用。过了好些个日子,姑娘才缓过来的,可也从此看破红尘,远走他方,临行时,姑娘曾嘱咐七羽,若太子爷来寻她,只让我劝了您,她如今只愿做闲云野鹤,道观尼姑,观天际一青云,还请殿下莫要再去扰了她清净,若强行为之,只会给你二人徒增心伤。”
建成怒火上冲,一拳砸在桌子上,恨恨地说道,“她倒真是狠心,竟舍下我一人独行。”应是悲伤吧。也许他二人早已融为一体,一人离去,另一人自是愤怒难平。
“殿下,七羽想说的已经说完了,若殿下没其他吩咐,七羽先行退下了。”
建成挥了挥手,我便拉着君成退了出来。
“乞儿,你何时认识了常梅苑?我怎未听你提起过?”
我耸了耸肩,“我认识她,她不认识我。”
“如此说来,你二人并不相识?”
我不语,只看着君成,算是默认。
“乞儿,你怎敢这般哄骗太子爷?若被他知道了···”
“我帮梅苑编织了一个最好的结局,他怎会忍心打破?”我突然想到了什么,急问君成,“府中可有一名唤胡灵儿的丫头?”
“各院丫头甚多,我···”
她是建成派去与梅苑作伴的,梅苑离去,他不会将她放在其他妃子院里的。
“服侍太子的近身丫鬟中可有?”
君成低头思索一番,答道,“应是没有。我来了这些日子,并未见太子亲近哪个丫头,也从未听说过胡灵儿这个名字。”
不对,这不对,据《野史》记载,胡灵儿会于620年梅苑生辰时,将她留下的《相见欢相思啼》交予建成,此时,建成才知道梅苑的死讯。我既已编制了谎言说与建成,便不可再让胡灵儿道出真相了。
可胡灵儿究竟为何时隔这么长时间才将此事告知建成,难道胡灵儿在梅苑死后并未回到太子身旁,而是销声匿迹了?若真是如此,也就不难知道为何建成如此毫无头绪地盲寻了。
那这将近四年究竟去了哪里?如何能于后年又出现在建成面前?
我突然有了一个骇人的想法。后年胡灵儿告知建成他的父亲早已命人杀了他的心爱之人后,建成自会对李渊多了几分怨气,再加上年幼时李渊强行为他娶了他不喜欢的郑瑜,即如今的太子妃,十几年的怨气、不满堆在一起,自然而然能离间李渊与李建成的父子关系了!
若我推测不假,能想出此计恐只有他了。
阴谋,这一切都是阴谋。爱情,亲情,皆能化为他手中争权的利器。我有些明白了。
太子建成在政治、军事方面的才能皆不输于秦王,否则,一介明君唐高祖也不会立建成为太子,他输的,是心机,是杀伐决断的魄力,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狠戾。此人太过可怕,我暗自庆幸君成当初跟了太子。
我既已猜到胡灵儿去处,便不会让君成冒这个险。如今能做的,只是防患于未然。
“乞儿,你究竟瞒了我多少?你本就机智,平日里有些事我也不多问。可如今你愈发让我生疑,总似万事皆能洞察。”
“我并非有心瞒你,只是初时觉得并无必要拿些琐碎小事烦扰你,我也不曾料到事情竟变成了如今这般摸样。”见君成面色略有缓解,接着道,“梅苑本就是个不幸的美人儿,还未出阁就成了寡妇,众人本就议论纷纷。她与太子的风艳韵诗更是传得满城风雨,我即便无心听这些茶间聊资,可每日出去,自然入耳了不少。由此识得梅苑也并不奇怪吧。”
君成面上微窘,眼神飘忽,应是觉得无故猜忌了我,有些羞愧,又不知如何表达歉意,就手足无措起来。
“无妨,换做是谁,都会多想几分的。也是太巧了,就在那晚我无意中瞧见梅苑姑娘夣于破庙外,而我却未能救她一命···”
君成抚着我的背,轻声安慰道“事情已经过去了。”言毕,牵了我的手回了。
一连几日,我都老老实实呆在自家小院里,侍弄些花草菜蔬,不多言,不生是非。可时间久了,难免生厌,觉得甚是憋屈。便想着趁无人之际,到府里随意走走,散散心。
弯月高挂,月阙月满,皆是时令,深夜孤寂之时观之,别有一番情致。
约已是子时,君成尚未归。在床榻躺了半晌,仍毫无睡意。索性披衣起身,至院中坐于台阶上,抬眼便是明朗的夜空。
此时的月色已然泛白,周身是莹莹的光。
我忍不住轻声慢步出了院子。夜已深,应无人在外流连了。
远远望去,青石路上皆是流淌的月色,轻柔似纱。四处看了看,真好,空无一人。索性脱了鞋子,踩在石面上,凉凉的,顿觉全身舒畅无比。
又无意间看见前面就是花园,更是兴奋,便将鞋子置于路面,光脚跑了过去。
似乎有什么声音,我停了下来,慢慢往前走着,再近些,竟是男女发出的**!这种声响,身为现代人的我自然不陌生。让我惊讶的是谁如此胆大,竟敢在太子府中胡作非为,若被发现了,便是十恶不赦的死罪。
本打算偷偷回去,就当我今夜不曾出来过。可这声音,有些熟悉。我在脑中思索着,是谁呢?再一听,竟是她!那个颇识大体的颜蓉。
看得出,她是个难得明事理的人,如今竟干此勾当。即便是长久未见的情郎,也不敢在露天行此事。况且此男子如此不顾她的名节与安危,定不是真心待她。
离得远了,只隐隐听见,“齐王,您慢些,奴家···”
我一路小跑回了院里,心中的惊惧令我呼吸有些不畅,弯腰扶膝,大口喘气。
齐王!竟是齐王!
我缓缓走到屋内,觉得脚下一暖。低头一看,我匆忙之下忘了提鞋回来。
无奈之下,只得回身去找。
怎么没有呢?我明明放在这边的。四下仔细找了,依旧没发现鞋子的踪迹。许是我记错了,只能等到天亮以后再找。
夜更深了,空气中只听得见微风和虫鸣。他们硬是回去了吧,盼着除了我还未有人知晓,不然毁了的又是一个可怜的女子。
回去的路上,我慢慢走着,不知为何,隐约想起君成的话来,“···太子妃不知如何得知我要查梅苑姑娘的事···”
太子命君成暗查,旁人应是不知。可齐王与太子一派,至少,表面看来是一派,太子对他信任有加,那太子的事他自然一清二楚···
躺在床上,脑海中这件事愈发清晰起来。
一夜无眠,天亮时才沉沉睡去。
闭眼梦长。时断时续的呼唤声,琦···过来啊···我在这儿···琦···你想我了吗?,我是浩啊,你的浩,我在等你···回来吧···,我循声而去,可怎么也跟不上,那个声音离我越来越远,我跑着哭着,“别走啊,等等我,别走···”
睁开眼,看看四周,还在床上,原来只是梦,可为何我会梦到楚浩,前世他背叛了我,难不成我心底深处还念着他不成?不会的,我恨透了他,一眼都不想再见他。
正想着,从屋外传来喧闹声,好像有不少的人,“快进去,快把这个****抓住。”
“嗯,你守着门,防她逃脱···”“嗯···”
怎么回事?我拭了额头上的汗,穿好了衣服,出门去看。可未到门口,就被一根绳子缚住,双手反绑在身后。
“你们干什么?”我怒斥道,却听到众人倒吸凉气的声音,还有人赞叹道,“生得好美啊···”
天,我忘了化丑妆。
匆忙低了头去,听到人群中传来那个泼辣丫头的声音,“莫要被她迷惑,她就是一个放荡的****!”
抬头看到颜娇得意洋洋地站在颜蓉身旁,不可一世。
将目光转向颜蓉,无声询问。我的意思她懂,不然怎会脸刷地白了,急急低下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