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平五年三月,冬雪消融,春寒料峭。群山环绕的上党伴着春日阳光鸟鸣也热闹起来。
太平军在高都解决汉军的问题后,从太行中部的上艾等地大举移民到上党地区,在一个多月的时间里,往上党的移民人数高达十万,不仅缓解了太行山中的人口压力,也充实了上党地区的人力,加快上党的稳定以及各项制度的顺利实施。
赵云和卞喜在高都县南面的天井关前与汉军对峙,汉军大将方悦两次应战均被赵云挑落下马,幸得手下人迅速将其救回,此后汉军再未出关迎敌。赵云见汉军铁定不出关,尝试攻关未果,汉军在天井关驻兵六千,防守严密,更加上关墙临山而建,易守难攻。多次试探进攻下,天井关的汉军更加的警惕性了。
军报递到张亮手中,这天井关拿不下来,汉军可以随时出关攻上党,必须想办法。
任凯看了看,对张亮道:“这有何难,想当初在井陉关,那李温不就新建了一个关口嘛!”
张亮听闻莞尔,遂传信给赵云,让他在天井关外寻一处险要之地,新建关卡,防备汉军。
赵云在收到张亮的命令后,暗叹军师机智,便组织高都县附近军民,在天井关不远处靠山搭建城关,太行关。太行关历时一月而成,关墙比天井关还要雄伟,在关成后,汉军试探攻击,被赵云的两千铁骑直接驱散,此后数月汉军再也没有攻到太行关前。
在长子县得到太行关建成的消息时,为春耕而忙碌的张亮还是很开心的,这下上党算是真真正正的占据下来了。不过最近传递过来的有关白波军的消息,却让张亮有欣喜,更有些无奈。
韩暹等人集兵攻轵关不成,有些不甘心,便组织第二次攻关,日间攻了两回均被汉军打退,便又要在夜间攻城,而汉军也在严防白波军的进攻,哪知汉军的粮库突然着火,这下汉军彻底乱了阵脚,被白波诸将抓住机会,轵关一击而下。
在白波军占了轵关,众人对韩暹那可是另眼相待,韩暹也不孚众望,变得飘飘然起来,在轵关大宴众将士。李乐看到轵关也攻下来了,目标达成,接下来汉军可就扑杀过来,就劝说韩暹准备迎敌或撤退,自己也想要前往上党。这不劝还则罢了,一劝就出了事,你想那韩暹正在兴头上,你哗啦一盆凉水,不毛才怪。
这韩暹立刻便让人把李乐绑了,这吃里扒外的,自己费力拿下轵关,你倒好,还说起我的不是,之前还不断的说想要去上党,想到此,韩暹酒劲上来,直接把李乐给砍了,老子看上你那两千多部曲已经多时了。
当夜韩暹便将李乐的两千多部曲直接收编,其余人摄于韩暹的淫威也没人为李乐抱不平。待待第二日韩暹酒醒,有些后悔自己的莽撞,但事已至此,也没有了回旋的余地,便把一直跟自己要好的胡才找了过来,两人一合计,狠下心来,自己现在也有四五万兵马,临汾也有十多万百姓,早已经有了想法,也不用非要跟着那劳什的张亮,便找人去抓葛大。葛大近日来在白波军中跟李乐关系也算是最好的,眼看李乐被韩暹整死,不由得心急却被手下牢牢抓住,连夜逃出轵关,往上党而去。
韩暹见走了葛大,知道这事早晚瞒不住,便在关内设宴,召集白波军各部头领再次前来,席间便爆出自己要自立门户,在河东创下基业。有向来和韩暹要好的数人拍手赞成,有些人还在观望,也有几人立刻提出反对,韩暹看到那反对几人,也不气恼,拍拍手后,便有几十军士上来直接绑了,拉到帐外砍了。其余众人一看,纷纷倒戈,支持韩暹和胡才。
中平五年春,韩暹、胡才在轵关自立,韩暹自封为应天将军,胡才自封为安天将军,余下部将也各有称谓,部下人马近五万,占据河东临汾,并顺中条山南下,威逼陕县、弘农,声势浩荡,天下震动。
张亮得到葛大带来的李乐被杀的消息后,就觉得有些不对,再收到韩暹、胡才自立的消息,也就明白,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不过韩暹占据河东,对上党也有了分压的作用,接下来汉室的目光应该转向河东之地,相比上党,河东是实实在在的威胁,又何况白波军占着轵关,随时可以兵发河内,逼迫京师。
冬去春来,万物复苏。春耕,对于正处于农耕文明发展时期中华民族绝对是最重要的,数千年的文明在这片土地上延续流传,组织百姓春耕也是当政最重要的事之一。上党地区的百姓第一次发现以甲为单位的集体生产互助是如此的便利,春耕在保长甲长调度下,很快就完成了大半,这也多亏了太平军仅以成本价格为百姓租赁的各式新式农具,同时各地的军垦也火热进行中。
春耕结束,太平军又进行太行山区的道路建设,铺路搭桥。同时对上党治下的百姓像在上艾井陉那样进行半自愿的扫盲,建立三年的义务教育等。虽然太平军治下商业不发达,但也鼓励太行地区的商业流通。
五月初,位于井陉县的铸造局传来好消息,经过铸造局近两年来研究,终于找到一些炼铁成钢的比例,虽然失败率很大,每一炉的钢性能也有很大差异,但总算是能够炼出钢来了。到现在出了近十炉的钢材,其中有一炉成钢非常好,铸造局便安排几位能匠锻造了几把兵器,有枪有矛,有刀有斧,炼成后试验武器性能,果真是万中无一。张亮在拿到武器后发现这些均是良品,比自己陨石炼制的战天戟也不逞多让,甚是高兴,便将这些兵刃分给手下赵云、高顺等大将,也是起到一些收拢人心的作用。
张亮也按照自己来时所用军刀的样式,吩咐铸造局试着生产,还画了几个前世所见到的农具,让铸造局在炼制钢铁失败时用来生产农用器具,同时根据记忆中参观博物馆时留下的印象,描绘了几副水力锻造机和水力车床的速写,让求是学院的师生试着研究,毕竟张亮有领先一千多年的见解,虽不明所以,但知道有这么一回事。
除了铸造局,衣食局盐业处与求是学院的术学部联合,成功提纯了食盐并可以大批量生产,让受够了苦卤味的张亮有些内牛满面。其他的,如在城镇成立太平道卫生所,各城镇的学堂等,也在张亮的倡导下纷纷成立,虽然现阶段职能比较杂乱,不过好在辖区不大,管理也比较便利。
太平军的制度并不完善,也可以说是漏洞百出,好在张亮知道自己以及手下这个小团队能力有限,自己只是列了一个框架,其他的都需要一点点充实。为了将制度更加完善以及更好的推行,在求是学院里张亮便建立了法学,加上太平道的宣导督导两队的反馈,各项严谨的法条制度不断完善。按照张亮的计划,先建立法律法规,让百姓熟悉法制,再逐渐将依法治国的信念传递,确定法律法规的严肃和唯一性。
初夏,张权从太行北部回来了。北部三县经过一年多的经营,已经稳定下来,同时张权也回来向任凯继续学习,张亮也好久没有见到张权,便让张权理顺了北部的军政,并交给夏侯兰,同时让身在井陉的高顺协助。
张权在归来后,黑了些,又有些高了,显得身体修长,现在众人面前,如一书生般,充满文气,举手投足间流露出几分儒雅,不经意间也有一分犀利,这让张亮非常满意,一年多的磨砺,让张权彻底蜕变,由毛糙的小伙变成能够执政一方人物,虽仍显稚嫩,也自成风流。
张权拱手向众人行礼,看的任凯也是开心,单虎更是上前一个熊抱,让张权失了一份风度,多了些许调皮。
张权也是第一次到上党,简单叙旧后,略作休息,便正式向张亮、任凯详细汇报自己在广平等县的各项事务,虽然这些张亮也都在与每月两人间的通信里了解到,每季度的政报里也有提到,张亮在两人的私人信件里也不断给张权自己的见解,两兄弟虽不在一处,情义却更加浓厚。
虽然已经书面汇报过,张权还是认真的向张亮和任凯以及旁听的黄龙一一详述。张亮真正的察觉面前的小子已经完全长大了,任凯更是欣慰自己的半个学生的成长。
对于张亮,张权是由心的敬佩,自己跟随张亮这个堂哥,但感受到的是兄长的爱护和严父的教导,以至于拒绝父亲张梁也要跟着张亮。
在张权归来之前,张亮虽和张权通过书信联系,张亮也在书信里教导着张权,但有些想法在书信里难以教授,等到张权回来后,张亮便召集太平军中的一些年轻后辈、求是学院的一些师生,在长子西南鹿鸣山上一座学堂内开始了自己经过精心准备的讲座。
任凯刚开始也只是想听听张亮在说什么,可刚听了不就,便赶紧找来书记官,将张亮的一言一行详细记录下来。
张亮并没有写详细的讲稿,只是按照之前列的提纲,以及自己来到这个时代所接触的、所学习到的,合并自己在另一个时空知识,然后想到什么就讲什么,完全按照自己的心思来。从远古人类群聚而生,再到部落氏族,母系父系,再到三皇五帝,最后由夏商周的奴隶制到秦汉的封建等级制度,详细讲了每一个年代的生活、文化以及社会关系,分析没一种时代的利弊,同时深入简出的引入生产力等词语,所讲内容让见识还算渊博的任凯都有些汗颜。
张亮这次讲座的主旨便是以人为本,教导以“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的民本思想,让人们认识天地真理,给百姓在世上安身立命,替历代圣贤延续学说,给千秋万代开创太平的伟大基业。
张亮不知道几百年后张载是在什么场合说出这样的话,到自己却很受用。而任凯也知道张亮曾给自己讲过,但当时很笼统,现在张亮却完美的诠释出来,再一次震动了任凯,幸好自己差人记录下来了。
这次的讲座包括张亮的教授以及下面的提问和讲解,整整持续了三日时间,书记官有起初的一人到后来的五人,书刀不停的书写整整一车的书简。
后来这次的记录被整理下来,称之为“鹿鸣三日言”,成了求是学院的必读教程,那四句话也被成为“鹿鸣四句”,被广为流传。而当时从开始听讲的二十多人到最后的一百多人,在进入太平军中,以张亮弟子自称,太平军的民本思想也渐渐流传,并传到汉室控制地区,为众多人所吹捧,大儒蔡邕建言汉帝招安张亮,这是后话不提。
中平五年夏,汉军在北东南三路大举攻青州,下邳张梁为流矢所伤,消息传到太平军,张权思虑再三,决定前去下邳助父,张亮本想挽留,但也却不能拒绝,只得任其离去,让张燕沿途护送,两人泪别。任凯却未送行,只是送了近半车书简,等张亮送别张权回来后,发现任凯伏案饮酒,已经微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