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张亮纵马出门,夕阳下的余辉还在洒向大地,夜幕也渐渐隆起。下河村逃的急的村民已经泛舟河上,没有逃出来的都已经惨遭毒手。
张亮来到乡间村路上,看到三四个官兵正从一家院中出来,背着值钱的物什,一手倒拖着武器,一手拎着血淋淋的脑袋,有说有笑。张亮也不说话,一腔怒火无处释放,驱马冲向那一小队官兵,横戟便刺,两人躲闪不及,瞬间被挑杀。另两人躲开后,立即高呼,而张亮满满掉过马头,再次扑向那两个官兵,左右飞舞手中大戟,毫不犹豫的将二人斩杀。
这是有官兵陆陆续续的从各家各户探出头来,张亮更是气愤,纵马提戟沿着村道砍杀一路,又杀一人伤三人,贯穿下河村,直至村后河边。此时河上有三四只渔船,总共只有八九人逃得出来,而河岸边有十余个官兵在河边张望高呼,有两人欲取空闲渔船,想驾舟去河中,眼尖之人看到了一身鲜血的张亮提戟赶来,连忙高呼,官兵立即结阵迎向张亮,未等结阵完毕,张亮一戟一马已经冲到眼前,怒喝一声,大戟翻飞,连杀三人,直接凿穿官兵们匆匆结成的军阵。众官兵一哄而散,河边瞬时只余张亮一人,戟上鲜血顺着戟枝滴落着河滩上,身上浓浓的血腥直逼胸腔,让人只想呕吐。
这时,有一队二十余人的官兵簇拥着一个骑马的头领,向张亮围了过来。张亮立坐马上,一手拉缰一手倒提元碧戟,静静的打量着这群官兵,心中怒气依然很盛,理智也渐渐冷静下来,沉声道:“尔等鼠辈,来此作甚!”
那为首的头领三十多岁的年纪,稍留胡须,身着皮甲,手提长枪,旁边有人在他耳边说道:“队长,就是这小子,杀了咱们还几个人。”
那名队长冷笑道:“好小子,有点能耐!不过,你分量还不够,若是你降了我,那你杀我的人就既往不咎!你看怎么样?”
张亮也不搭话,直接问道:“汝等作为官兵,不知保护百姓,一味乱杀无辜,是为何意!”
“哦,呵呵,这个嘛,我们怀疑这村子里的这些人都是黄巾贼人,自然要剿灭干净,以全我等功勋!哼哼,小子,别不识抬举,否则,那就由不得我借你人头一用!”那名队长手中长枪指向张亮道。
“杀良冒功!”张亮听闻眉毛都要立了起来,火气不由得往上冲,“呸,够不够分量,先问问小爷手中这杆戟再说!”言毕,抖动缰绳,斜提长戟,驱马冲向那名队长。
那队长见张亮如此不给面子,也是恼怒,拍马向张亮奔去,周围官兵自动散开,为他们的队长呐喊助威,可刚喊出声便戛然而止,张亮在和那队长打马相遇之时,挥戟挑击,直接荡开那队长的长枪,错马之时,长戟如迅雷般回砍,正中那人后背,一击毙命。众官兵见状,立即轰然四散,各路什长带领手下急忙往北撤退,场面及其慌乱。
张亮也不追赶,只是静静的看着那些官兵撤退,霎时间,下河村重归宁静,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只留一地狼藉,以及数十个尸体横在各处。
张亮恍如梦境,一切很突然的开始,有潮水般褪去,自己都无法接受这一切,为什么会这样,这就是真是的乱世,这就是自己要看到的汉末风云,这就是自己亲历的英杰辈出的三国,不,没有豪杰,没用英雄,只有自己所见到的那手无寸铁的百姓,在剥削中忍耐,在压迫中承受,可回报的只有皮鞭留下的鞭迹,只有长刀砍下的疤痕。
出乎意外的浩劫,让有幸活下来的村民一阵庆幸,又为逝去的亲人邻里伤心,看见如同土匪一样的官军退去,下河村残余的村民也渐渐靠岸,开始收拾破碎的家园。没有人去打扰还立在河滩边马上的张亮,他是英雄,浑身浴血,人们敬畏的向他跪拜,他是上天派下来的天将,让人安心。
张亮很累,厮杀时间不长,可这是他人生之中第一次亲手结束那活生生的生命,而且还不是一条。张亮很累,不只是身体上的累,思想的转变更让张亮难以接受的疲惫。看到村民对自己的感激,张亮有些惶恐,自己并没有保护一个人,就连李大郎和小李郎都没有保护到,有种深深的愧疚,让他无法承受这种感激。
小姑娘刘钰悄悄来到张亮身边,张亮低头看了看她,慢慢从马上滑下来,刘钰接过缰绳,张亮提着长戟,两人也没有任何交流,缓缓往李家走去。
夜色已经黯淡下来,周围阵阵虫鸣,丝毫不停歇,星光也渐渐变得透亮。
回到柴房,张亮就默默的坐在木板上,什么也不做,什么也不想,就是默默地坐着。刘钰点亮油灯,打来一盆水给张亮擦拭脸上身上的汗渍和血迹。油灯昏暗,两人就默默的坐着,耳旁是不是传来一声声哭泣。
张亮默默坐着,炎热的夏季里感觉到了满是凉意,准确说是冷。现在已经没有了刚到这个世界的优越感,只有无奈,掺杂着无助和彷徨。
一个多时辰之后,哭泣声渐止。不久后,有敲门声传来,虽然柴房的柴门并没有关。外面星光很好,也已清楚当看到门外跪着数个人影,在前面的是东头的谷老汉,后面是李氏和李大妹,以及再后面的今日幸存的村民。
“今日多亏十三郎出手相助,我等才幸免与难,请受我等一拜!”说完带头拜下,其后村民也都拜倒在地。
张亮赶紧起身来到门外,忙到:“我能力有限,也没有帮什么,折煞我也!”边说边把村民一一搀扶起来,刘钰也跟着帮忙扶人。
这时,李大妹跑到张亮怀里,搂着张亮的腰哭道:“十三哥哥,我怕,我怕!”
张亮赶紧安慰李大妹,同时又转身对众人说道:“今天之事,实乃举手之劳,可恨没能在一开始便挡住这群官匪!大家都回去吧!”
“我等来此正是打算跟十三郎你辞别。”谷老汉接着道,“今日官府欲杀我等而未尽,他日必定再次赶来,我等也只能各自提前逃命,今日,再次感激十三郎的大恩!”说完又要去拜,被张亮赶紧托住,张亮这才发现,幸存村民一个个都打了包袱或背或放在身边。
张亮赶紧道:“也是,这群官匪定不会善罢甘休的,十三在此希望大家都有一个好的去处。”
众人再次拜别,然后各自散去。只有李氏和李大妹没有离去,远处还有一个村东的孩子单虎静静的立在柴房墙边。李大妹一直扯着张亮的衣服不肯放手,李氏一脸无奈看着张亮,张亮就安慰道等她安定下来了就去找她,李大妹这才恋恋不舍的放开手,跟李氏缓缓离开,小脑袋一直望着张亮,不认离开。
待李氏二人走远,张亮这才回过身,看着墙边的单虎,道:“你怎么还不走?”
那小单虎默默不作声,刘钰扯了扯张亮,指了指外面,又指了指单虎,摇了摇手,张亮明白,也才注意到,刚才幸存的村民中并没有单虎的奶奶,单虎比小李郎小一岁,今年十一岁,也和小李郎玩的开,经常来李家,和张亮也算熟络,他去年冬天入山冬猎就没有再回来,家里只有一个老奶奶,可今日老奶奶也没了,也没有去处。
这时单虎鼓足勇气说道:“十三哥,我能跟你吗?我看跟你学武艺,为我奶奶报仇,为小李哥报仇!呜呜,呜呜!”还没说完,由呜呜哭了起来。
张亮看着小单虎,也是心疼,就说到:“别哭了,小虎子,以后你就跟着十三哥吧!”
单虎听到后,渐渐停止了哭泣,看着张亮,眼里的泪水还在打转,“真的吗?十三哥,我会跟你好好学武的,一定会给奶奶报仇!我要参加太平军!”
夜色静谧,下河村如今就剩下张亮,刘钰和单虎三人,劳累了一天,刘钰和单虎都睡下了,张亮怎么都睡不着,单虎的那句“太平军”让张亮勾起了自己刚入汉末的记忆。
张亮走出门外,看着满天繁星,已是后半夜,一轮弯月渐渐升起,光辉依旧,这明月千百年来都没有变过,俯视大地,无论阴晴圆缺,无论朝代更迭,它依然在那里。
张角领导的黄巾起义,是偶然,也是必然,如果没有张角,那么也一定会有王角李角,汉朝也始终会被取代。面对这一切,自己能够做什么,要做什么,张亮至今没有答案。本想是一个过客,一个看客,可经历了今天,张亮无法看下去。世人都说英雄道豪杰,可谁看到了百姓的痛楚,就算看到了,也都视而不见听闻未闻。农民起义,一次次的起义,不就是表达自己的立场,古今中外有多少英雄不是踩在累累白骨之上,可谁为累累白骨呐喊过,只留下文人骚客的无病呻吟,仅此而已。
张亮有股悸动,“为生民请命,为天下太平”,在脑海挥之不去,也许自己也要做些什么,才不枉来此一遭。
来此就与黄巾结下不解之缘,那么既然命运如此,自己也要掌握这个命运,改变这段历史。只为生民请命,只为天下太平!
回顾自己入汉末的过往,每个生命都在脑海浮现,“那么,从现在起,就以小亮子张十三之名,为生民请命,为天下太平!”
至此,张亮,不,是重生而来的小亮子张亮,心境完全稳定下来,意志更加坚定。回身取过元碧戟,从奔雷枪起手式一一演化,三十六路奔雷枪穿插一十三路裂石枪,一遍遍的挥舞,一遍遍的练习,弯月已上中天,露水打湿衣衫,张亮的戟法更是精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