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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解不开的泪结

人的耻辱在于稍遇风雨就离我而去,只有狗忠诚地伴我在狂风暴雨中!

安那托里·基姆用第一部书的稿酬在乡间买了一间半旧的小木屋。修葺一新后,就在这里和他的伙伴奥兰共同完成了以后的许多重要著作。

基姆曾一直梦想着有一条聪明、忠实、勇敢的纯种狗。他喜欢西伯利亚莱卡狗,读过许多有关这种狗的书。终于有一天,他有了一条这样的狗。它被带来时只有两个月大,是一个耷拉着耳朵的毛茸茸的小家伙。从他看见它的第一刻起,他们就喜欢上了彼此。他跪在屋子中央,轻轻地抱起它,而它则用温暖潮湿的舌头舔遍了他的脸颊,他们就这样认识了。

奥兰三个月大时他带它去森林散步。在踏进茂密林阴的一刹那,奥兰抬起了头,两只原本软绵绵的耳朵第一次竖了起来。从此,奥兰就有了两只像小斧子一样竖着的耳朵。

奥兰与生俱来地拥有优秀猎犬的所有特质。不到一岁时,面对一条体积比它大许多的驼鹿硕大的前蹄和铁铲般锋利的鹿角而毫无惧色。西伯利亚莱卡狗是惟一敢向狗熊和老虎挑战的猎狗,奥兰正是这个部族中的一员。发现驼鹿和野猪时,奥兰会发出野兽般的咆哮扑向猎物,直到猎物筋疲力尽,发出哀号。一次,奥兰去追一头成年野猪,被追得走投无路的野猪,躺在悬崖下的小沟里,彻底放弃了反抗。

随着时间的流逝,基姆终究意识到,自己到底不是一个猎人,这对一条优秀的猎犬来说,是一件极其痛苦的事。而奥兰却心甘情愿地从森林回到家中,成了他最忠实无畏的守护者。在寂寥荒芜的山村,奥兰无时无刻不陪伴在基姆身边。深夜,如果有人向他们的小木屋走来,它便立刻咆哮着扑向窗边,提醒他可能发生的危险。散步时,它是他的开路先锋,总是跑在他前面,赶走野狗,扫清道路。并不是每个迎面碰上的行人都可以靠近他,奥兰总会先回过头,用目光征询他的同意。很快,在附近一带的村民眼中,基姆和奥兰几乎成了传说中的人物,他的守护神赢得了村民的尊敬和喜爱。

邻村一位叫伊万的猎人见识过奥兰在打猎时的矫健身手,早就想得到奥兰,基姆一直没有答应。而这次基姆要回莫斯科过冬,就只好把奥兰留给了伊万,打猎能让奥兰释放它的本性。再说,伊万毕竟是个可以信赖的朋友。

然而他走后不久,伊万的电报便到了:“快来接走你的狗。”他立刻动身赶到乡下。原来,奥兰在打猎时的出色表现虽然无可挑剔,但它拒绝住澡堂。它用锋利的犬牙撬开浴室的板棚,冲出院子,整天坐在村口,谁也不能靠近它,它甚至咬伤了其他的猎狗。村民们渐渐害怕起奥兰,因为那是通往邻村的惟一一条路。没办法,伊万只得用铁链把奥兰锁起来。从此以后,基姆再也没有把奥兰独自留在乡下过冬。

还有一次,邻村的一位猎人想让奥兰为他的狗配种。他们把奥兰带到那里,看上去,奥兰和它的新娘还合得来。于是基姆和新娘的主人一起把它们关进宽敞的兽栏,回到屋里烤火、喝茶。基姆打算回自己的村里去小住两天,等奥兰有了好消息后再回来接它。

就在基姆打算动身的时候,突然听到用爪子抓木门的声音,是奥兰!

奥兰是怎样越过两米高的兽栏和层层铁丝网的,至今仍是个谜。基姆打开门,奥兰像一股旋风般地冲进来。吃惊的新娘主人刚出去,就立刻跑回来,声色俱厉地要他赶快把奥兰带走。原来,奥兰不但冲破了两米高的兽栏和铁丝网,还把新娘咬得遗体鳞伤。

就这样,奥兰的一生中,从没有交配过。基姆说,这是他愧对奥兰的又一个原因。为了它的主人,奥兰放弃了一切。除了基姆,奥兰的生命中已经容不下其他任何人,一直到它生命的结束。

奥兰13岁时,死神降临了。

对猎犬而言,13岁已经到了生命的极限。它的身上开始散发出衰老的气息,雪白的毛色失去了往日光鲜的色泽,双耳已软绵绵地耷拉下来,硕大的犬牙开始发黄,高高翘起的尾巴也耷拉下来,爪子上的溃疡再也难以愈合。基姆知道它随时都可能离开他,他只有全身心地、寸步不离地守候在它身边,才能回报它一生无私的挚爱。但他却在它生命的最后一刻弃它而去。

基姆离开的那一年,也是奥兰生命的最后一年。许多年以后,当地人告诉基姆,那时奥兰每天都跑去邻村的长途汽车站,无望却执著地朝村口方向张望。直到汽车开走,奥兰才蹒跚地跑回家中。当地人都认识奥兰,开大客车的司机后来告诉基姆,有一天,他开车迎面看见了奥兰,“它一定是老眼昏花了,”司机说,“我的车开得很慢,它却像没看见似的,突然一个急转弯,就滚到了轮子底下。”

基姆的大女儿,那时已经做母亲了,听到这个消息后,拿着铁铲赶到奥兰出事的地方,把它埋在路边。

那一刻,基姆正在遥远的南方,他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见自己趴在一个大坑边朝下望,发现奥兰躺在坑底。突然,它发出一声婴儿般的呜咽,睁开了双跟,眼中充盈着鲜红的泪水。

他从梦中惊醒,泪水已经浸湿了他的枕头。

奥兰是上帝的使者,来到世间传播挚爱,启迪人类。它告诉人们:真爱不计酬劳,无须回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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