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他们远离世人好奇的眼光,真正享受美妙爱情的时刻,却是在“布诺德兰特”。布诺德兰特位于汉普郡,是查尔斯的“狄克”叔叔、蒙特巴顿勋爵的属地。金砖红瓦、廊柱成行,这富丽堂皇的建筑充满了18世纪的味道,是情人们理想的爱巢。豪华浪漫的大公园依偎着泰斯特河岸,占地160公顷,幢幢邸府,宏大辉煌,凡·戴克的油画挂在里面就像挂在家里一样。在那儿,世界仿佛只剩下他俩。路易一世、蒙特巴顿勋爵、菲力普的叔父、温莎公爵(前爱德华八世)的远亲和儿时玩伴——对查尔斯来说,这人不止是他的叔爷,他简直是查尔斯的再生父亲。在布诺德兰特,查尔斯就像在自己家一样自由。王室中,没有人敢无视狄克叔叔的权威地位。狄克叔叔坚持认为,在查尔斯这个年龄,理应有一点私生活,以满足自己的****。正是狄克叔叔,为查尔斯提供了“私生活”的环境,使他免受任何人的打扰。在布诺德兰特,路易丝夫人卧室专为查尔斯保留着。为遮入耳目,卡米拉被安顿在查尔斯隔壁的房间里——这间房也是当年伊丽莎白和菲力普新婚之夜的洞房。不过,每天晚上,仆人们总是忘记将隔墙上的通门锁好,于是,第二天他们再来时,两个房间,却总是只有一张床需要收拾。
“布诺德兰特”美妙的日子秋风起时,他们迎来纵马狩猎的时节。秋冬两季,查尔斯和卡米拉在夜里同床共枕,晨起后,便一同出去打猎,吃过早茶和滋阴补阳的点心,他们足登惠灵顿皇家猎靴、身披巴布尔衣、背挎菩迪枪,携手出行,去田间追捕野兔,或参加在老勋爵的安排下搞得奢侈铺张的野鸡围猎。山谷深处,水土肥沃,清晨的薄雾久郁不去,织成一片虹霓,令冬日苍白的太阳穿透无力。沉重的胶泥粘在靴上。空气里嗅到腐化的芳草,烧焦的木头,不久便是硝烟散尽的火药味儿。野鸡像子弹一样惊起,又像苍蝇一样落下。
查尔斯很有打猎天分。他正在成为王国里最棒的神射手之一,这让狄克叔叔深感自豪。查尔斯生于11月份,自小就喜欢打猎,这似乎是一种与生俱来的、发自内心的爱好。大自然与他近在咫尺。他深切地感到,死亡正是生命本身的内容,查尔斯生性敏感、脆弱,见不得别人的痛苦,而面临猎物,他却立时变成了残忍的杀手。优雅的举止,准确的射击,使屠杀变成了艺术,卡米拉共享着他的快感。灰红的黄昏,两人伺守水边,等待野鸭群的经过,神色间几乎带着宗教般的虔诚。也曾遥望天空,两颗加剧跳动的心一起等待第二次奇迹的出现。
枪声响处,射断了鸟天之间的无形的连线,于是高翔的飞鸟骤然被截,脱落于天空,下坠如沉重的石头。他们分享的美好时光,织成爱情的脉络,点点滴滴,谁也无法偷去。
秋雨蒙蒙,夜色四合。归途上,他们虽泥迹斑斑,通体淋湿,却犹自兴高采烈。夜尤未央,大客厅里有暖暖的炉火和丰盛的宴席。蒙特巴顿勋爵一杯酒在手,就有说不尽的奇闻逸事。他总是带着自命不凡的神色,将故事演绎得惟妙惟肖。这老头去年和王太后一起庆祝了70年大寿,年纪虽老,却仍然精神矍铄,他十分欣赏卡米拉,深爱她的朴素直率,她的巧舌如簧,更喜欢她对生命无限的的热情。他感到,她不仅是王子的情人,这女子让每个男人都自多情。这是她与众不同的地方。有卡米拉在,狄克叔叔就感到自己像小伙子一样意气风发,魅力四溢。他为查尔斯的初次荒唐而高兴。“播下你狂野的种子”——英国人的话讲得多漂亮啊!他也是经常这样鼓励查尔斯的。心爱的侄孙被充满如此魅力的女子慧眼识中,让老勋爵感到由衷的欣慰(尽管这女子远非美若天仙)。卡米拉让狄克叔叔感想起了谁?——艾莉丝·科普尔,卡米拉的祖先!这老头儿小时候见过她。这巧合勾人多少遐想;皇家的情妇,经过了后世的三代,神秘地转世投胎,在君主制的历史中,完成一个美丽的轮回!
②解不开的千千结
查尔斯和卡米拉在一起相处的日子并不长,所以显得十分珍贵,时光茬苒,王室的亲属会议为查尔斯勾画了一幅紧张的蓝图,目的是将王位的继承人培养成位全面的男子汉,一位合格飞行员和海员。查尔斯同意了。实际上他没有第二种选择,查尔斯飞赴克兰威军事基地,接受了四个月的培训成为喷气机驾驶员……在强烈的感官刺激下,查尔斯怎么也忘不了卡米拉,要是周末找不到她,查尔斯就会在下一周天天给她写信或打电话,他需要她,不仅需要她的身体,也需要她太阳般温暖的心,他要与她分享自己每一次思绪的起伏。
如果说查尔斯对航天生活不感兴趣的活,那么动身去达持莫海军基地则让他深感恐惧,他要在那里接受五年的培训,查尔斯在一个沮丧的日子里给卡米拉写信,在1971年的一个晚上,查尔斯不得不在白金汉宫的蓝色客厅里与心爱的卡米拉告别。
当晚,他忍不住落了泪。这收不回的泪水,可耻的浪漫,让他父亲大为恼火。卡米拉开着玩笑,帮他转移思想。她安慰他:六周很快就会过去。出海前,他们还有时间在布诺德兰特狩猎,一起度过难忘的周末。然而,查尔斯心如刀绞:他预感得到,过去的一页已经翻过,今后是再也没办法读到了!
这期间,查尔斯都在咬牙忍受他海上的苦役生活,“若福号”在“直布罗陀”海峡等地马拉松似的培训结束后,他便要乘船远过重洋,时间是11月8日星期一,查尔斯梦想着在布诺德兰与卡米拉共度最后一次周末,可是那些崩着脸的长官在他们的日记本上写写画画,便改变了他的命运,他们把查尔斯动身的日子提前了……是星期日,不是星期一!他们以为应该尽量缩短在西班牙的时间,以避免西班牙人的愤怒,又是国家利益,用这些主权的大帽子来压人,个人的私生活就变得微不足道,而查尔斯的私生活那么少,那么宝贵,忙中偷闲做一回真实的自我和所爱的女人享受一段自由的人生,这个念头一辈子都在他头脑中挥之不去。
用查尔斯自己的话说,1971年达特莫斯海员学院就是一座“海上苦役监狱”,当然他有过比这残酷得多的经历。而在相当自由的大学学了三年,对国外进行了官方出访,又经历了与卡米拉的几个月的缠绵,他已经难以忍受别人再一次把他当中学生。
他几乎每天都写信,写给狄克叔叔,写给卡米拉,这些信天真、有趣,令人动情,他的命好苦,教官拉着驴嗓子从清晨六时起就骂个不停,在港口冰冷刺骨的水中做潜水测试,到处挂着他妈妈的肖像,目光严厉,从高墙上监视着……卡米拉给他回信鼓励他、给他打气给他讲伦敦最近发生的趣事。只有一件事她没有说:查尔斯刚走,她从前的情人安德鲁·帕克·鲍维尔斯就从德国回来了。时间是10月份。卡米拉正处于无所适从的焦虑之中,三年来,安德鲁·帕克·鲍维尔斯一直是他的最爱。是他给了她最初的情感教育,是他为她开发出身体中的能量,而她当时是不是个合格的学生,天知道!……像“唐璜”那样用情不专,这在别人眼里不可饶恕,而对天生充满激情的卡米拉来讲,它却是的维尔斯个人魅力的一部分。不,不要,他的情人太多了……1969年,当鲍维尔斯被调到德国汉诺威附近的代特莫尔斯时,卡米拉发誓忘掉他,至少,她要找一个和他势均力敌的情人,让他嫉妒……她成功了。那情人比预想的还好,然而,她自己却陷入了自设的陷阱,不能自拔。现在,她同时爱上两个男人。面对查尔斯滚滚的来信,她不知疲倦地给他回信,而在夜里,拥有她的男人却是安德鲁·帕克。整个伦敦都哄传着“PC”和卡米拉的绯闻,这让刚刚回来的鲍维尔斯大受刺激。他又嫉妒,又得意:未来国王的情妇是他过去的情人——这会使他成为社会注目、议论的焦点……要是他能把这个女人夺回来,那该是多大的荣誉!安德鲁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认栽的男人。他是个军官,是个骑手,是个绅士,摔倒在地,永远要爬起来再登马鞍。这次,他主动追求卡米拉。于是,卡米拉重新投入了他的怀抱,比过去更加无力抗拒。卡米拉欣赏查尔斯,他年轻的激情融化了她的心,她喜欢他的智力超群,他们有相通的感性……但是,她深爱的人一直是安德鲁·帕克·鲍维尔斯——他让她刻骨铭心。她最终决定,将自己的身心交付给这个男人。
③破罐破摔
在乡下美丽的别墅里,卡米拉过着她自己选择的生活:装点房屋,整理花园,等候每周五从伦敦回来的丈夫……还有,给查尔斯回信。查尔斯和她恢复了频繁的通信。吞下第一次沮丧和屈辱的苦水,回味之余,查尔斯发现,自己根本无力忍受完全失去的痛苦。如果你不能做我的妻子,那么,继续做我的朋友吧!年末,是祝福许愿的时节,也是查尔斯梦寐以求的大好时机——他给她写了一封长信。她复了信。于是对话重新开始,一如既往。或许没那么充满激情,但温柔、滑稽、默契之处,不减当年。查尔斯向她描述官方的使命的另一面。他还吹嘘自己在地球另一端勾引女子屡试屡爽,潜意识里不无燃起心上人胸中妒火的私心。而卡米拉表现得相当宽宏大量。她给他提供建议,给他讲述朋友们的消息。给她写信时,他觉得自己在对她讲话。他真的对她讲话——她的大相片就挂在他的船舱里,她还对他笑呢!而看她的信,便仿佛听到她说话。
驱逐舰驶进了地中海,开始了他在北大西洋的伟大事业,操纵这样一艘船需要掌握好多令人生厌的技术,这经常使查尔斯倍感挫折,信心全无,他曾经幻想“皇家海军”飘荡出海的浪漫生活,而现在这幻想显得那么遥远而幼稚,在这里他空前地感到自己一无是处……不过在给蒙特巴顿勋爵或卡米拉的信及每日必录的海员日志中,他把敏锐的观查力和对细节的嘲讽发挥得淋漓尽致,尽管这常给他自己带来麻烦,在海滨进行的摸拟演习最能启发他的思路——可见他的自我描述:徘徊在狂笑和恐怖之间,周围挤满了海员和叛乱者,前者根本不会使枪,后者阴险至极地假戏真做,笨手笨脚地把又大又硬的土豆当手榴弹乱扔。
放假时,查尔斯在布诺德兰特又见到了卡米拉,然而他感到两人充满魔力的小圈子已被打破,卡米拉正在离他远去,这让他无法忍受,好几次,他想把憋在心里的话找她问个明白,内心深处却害怕她回答,犹犹豫豫,终于欲言又止,圣诞节将至,他不能把宝贵的节日虚度在家里,1月的一个阴冷早晨,在那间两人曾经温存过的小屋里,查尔斯终于下定决心:
“嫁给我……”
“……亲爱的,我太爱你了,可我不能嫁你!其实你很清楚,我不是你理想的妻子。看着我:我像个生活在水族馆里的女人吗?”卡米拉的回答并未使查尔斯感到意外。这话她说过上百次。水族馆、大口瓶……他一个人呆在里面,像个水族生物,在众目睽睽之下,忧郁而凄惨地游来游去。注定要这样吗?他知道是的。他很久以前就知道。但内心深处,他还留有一丝渺茫的希望,像一个迷信圣诞老人的孩子。卡米拉泪水盈眶,却用胳膊压住,不让它流出来,“亲爱的,对不起,我伤着你了……可是,相信我,要是答应做你的妻子,我会让你受伤更深。你看我像个英国王妃吗”?
查尔斯没哭。他缓缓地走开,在窗前站定。酷寒之下,整个大自然都在白茫茫的压抑之中噤若寒蝉。黑色老树在灰色的天空中张牙舞爪。枝头一片霜冻。查尔斯感到寒冷钻入他的血管,又浸透他的全身。她不要他。那么,谁会要他呢?这星球就像个大口瓶,他在里面无休止地频频出访,仿佛一条王室的金鱼,展览在所有好奇的目光之前。这世后,还有没有一位懂事的女人,愿与他分担这奇特的而过时的命运?
卡米拉不要他。查尔斯的生活会自此而毁。现在,他已经知道,她又见到了安德鲁·帕克·鲍维尔斯,而且和他恢复了关系。奇怪的是,他并不恨他们。实际上,她对他从来都是坦诚的。每次暗示他们的婚姻大事,她总是报以大笑,她不会嫁给他——这一点她从不隐瞒。是他听不进去嘛!直到这个屈辱的早晨,她终于把话讲得清清楚楚,他才真正地感到绝望。要是查尔斯恨谁的话,也只能恨他自己!
在精明的狄克叔叔面前,查尔斯未能掩饰自己的悲伤。他向狄克叔叔倾诉衷肠。老勋爵例毫不客气地训了他一顿:
“你这个傻小子!这样的事亏你想得出来!我经常说,她是个了不起的女孩。说到通情达理,她比你强得太多了,而且这也不难!不过话说回来,血统高贵!你妻子将成为英国的王后,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卡米拉是个好姑娘,我第一个欣赏她。不过,显而易见,她不是做皇后的料。她太有个性了!而且,她有过情史!作为未来国王,你需要娶个处女为妻,听见了吗?帝国一点险也冒不得!想想吧,王后过去的某个情夫会在猎奇小报上卖弄他的回忆录!这年头,谁也信不得!……不,相信我,感情和婚姻是两样东西,它们一点关系都没有——尤其对你来说!看在上帝的份上,别让青春虚度了!你是王国里最抢手的小伙子,那些姑娘你想要哪个就是哪个!你才23岁,谁让你现在就结婚了?能玩多久就玩多久吧!不过,将来找妻子时,可不能这么糊涂了!”绝望至极的王子比任何时候都更有魅力。23岁上,他过着花花公子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