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里的蛇笛不曾放手,脸色一分分的苍白,血色褪尽,连唇色也变的青紫。全身犹如被抽丝的蚕茧一样,体内真气一点点的被剥离,身体感觉越来越无力。
周靖庭渊然而立,神色夷然,绵延不绝的真气护住心脉。
清妍撑不住,笛声戛止,强忍着血气上涌,飞射出银针。密集的银针全向周靖庭袭去。
李睦之不顾护自身安危,拔剑挡掉周靖庭身周的银针。自己肩上却中了一针,伤处微麻,显然淬了毒。
酥麻感传遍全身,膝盖一软,仗剑半跪着,强撑着身子。
清妍腾身而起,飞退上屋顶。丹田处气旋乱涌,她连忙取出随身疗伤的伤药服下。
院中除了周靖庭,全都倒在地上,踡缩在地上痛苦挣扎。
西域的天音魔功,杀伤极大,内功修为不够的话,容易伤人伤已。清妍全身筋骨如酸流过,全身真气遏制不住的乱蹿。
面如菜色,旋身离去。
周靖庭神色凛然,拾起地上箭矢,拉弓至满月。
清妍回眸一望,生出一片寒天坼地的冰雪,让周靖庭心头一凛。
长箭破空利啸,尖锐的声音擦着清妍手臂而过。顾不得伤势,清妍逃离。
山寺依地势而建,寺内殿堂星棋罗布,错落布置。清妍年少时曾陪父皇来过,地形并不陌生。走过交错的殿宇,进入黑森森的密林,流水淙淙。
身后传来一声响亮的犬吠。
清妍虚弱幽渺的一笑。原来,皇帝防她逃脱,还备了猎犬。
回过身去,火光冲天,无数道火把向山上掩来。
清妍收摄住心神,环顾四周,找那一眼水声所在。她服下的丹药还要半小时辰才能起作用,在那之前她不能再使武功,否则就会武功尽失。
鬼森森的树木错综复杂,南面密林里幽光暗闪。她尽量加快脚步,但眼前发花,虚浮的脚步行走的极慢。穿行时,杂乱的树枝刮着她的脸,手臂,脚,身上又多了几道细小的伤口。
火光越来越近,她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脑子里就像这夜色一样,混混沌沌,只凭着一股顽强的意志前行。
水光就在不远处,可她每走一步,呼吸就粗重一分,衣衫已经被冷汗浸湿。很短的距离,却仿佛很远很远,要费尽辛苦才能抵达。
清妍不知自己是怎么走到水边的,她只感觉脚下虚无,仿佛不是自己的脚,踩在云端,下着无力。水岸白石嶙峋,水面波平如镜。
杂沓的脚步声打破了平静。水面划开巨大的涟渏。她勉强立定,等着他们过来。荏弱的身子好像浮萍似的无所着依。
狗连叫了几声,火光聚集过来。
她又被围在了正中。
周靖庭排众走了出来,皱眉道:“解药?”
银针上淬了她独门毒药,时间久了,药性游走于四肢,七日后毒发身亡。只有她有解药。
清妍邪异的一笑。“只要他两个时辰内找到五石散服下,就可以解毒。”五石散容易让人成瘾,丧失心志,一旦染上,终生也戒除不了。李睦之若是用了五石散解毒,等同于变成废人。
她与李睦之无怨无仇,不想伤他性命,但他是周靖庭的左膀右臂,此行即使不能杀了道一那个恶贼,至少可以断皇帝一臂。
周靖庭看着清妍,没有往常的寒意。可清妍能感觉到他压抑住的如火山喷涌的怒意,又好像恶鬼的焰口,要把人化为灰烬。“给朕解药,否则朕一定会杀了你。”
李睦之即是他的下属,又是他的朋友。
他若有不测,皇帝会追到天涯海角,将她挫骨扬灰。
清妍好像没察觉他心境似的,唇角扬起,笑的从容:“除了他,这世上没有陛下可信任的人了吧。既然如此,我就偏要他服五石散。”她不会拿出解药。周靖庭眼中绽射出寒芒,比天上的星辰更加明炽。清妍身形后抑,落入水中。周靖庭一个箭步上前,她已落入水中,溅起水花。周靖庭低眉沉思,这一眼活泉通向?????????眺望向北。还有两个时辰,应该还来的及。------------------------------------------------------------------------------------------------------------------
幽深的庭院,屋角飞檐线条流畅。院中池糖水榭,柔柳拂水,月夜里独特的曼妙,逸趣横生。
清妍从水里爬上岸,双手抱臂,身体瑟瑟发抖。原地盘腿调息,如老僧入定,运行三十六个周天。身上粘腻的水分变成蒸气,很快,头发衣服全干了。
山上的活泉只流向容院。不多久,周靖庭就会带人马追来。隔着高墙,隐隐的听见舞剑之声。
清妍循身而去。未入院便有花香扑鼻而来,芬芳沁鼻。
容止斜刺出一剑,倒仰着身子,举起酒缸豪饮了一口。披散着头发,舒意豪情,一派醉心山水的自在不羁。“风前横笛斜吹雨,醉里簪花倒著冠??????”
剑舞如龙,挽出几朵剑花,欹斜横挪,身姿似矫龙腾云,剑啸龙吟。
花瓣纷落,下起一蓬红英雨,随着他的剑舞起落。
落英缤纷中,少年绝美,恍若天人。气岸遥凌豪士前,风流肯落人后。
容止是这样的洒脱自得。
清妍缓缓的走出来,站在他面前。容止怔怔的望着她走出来。
多久以前的七夕夜,朱雀大街装点的火树银花,恋人们戴着面具,牵着手在河滨放花灯许愿。
河对岸,女子依在男子的身旁,她戴着织女面具,脸上浮现着俏皮的笑容,他看着她笑容浅淡。她戴着面具,可他还是一眼就认出来。她的笑容永远那么明艳,好像世上全是让人幸福快乐的事,再冷的心里也会塌陷一角,装载起暖意。
眼前的人分明与她不同,整个人就像她所戴的蔓陀罗面具一样幽冷。仿佛是山巅上的千秋雪,阳光再温暖热烈,也不会融化,以冰冷的姿态展现在世人面前。拒人于千里之感。
分明是杜飞雪,他见过她戴蔓陀罗面具。可是,此时此刻,心里一个强烈的挚念告诉他眼前的人就是清妍。心中混乱。
他的眼中聚起迷雾,手中剑直指向她,问出心底的疑问:“你究竟是谁?”
待得再相聚,此去已经年。
她轻启菱唇:“定定住天涯,依依向物华。”“清妍!”他听到他自己心里的震颤。
她透脱的一笑:“容哥哥,别来无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