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公子身边的蕊姬粉面含春,嗔怪地看了一眼慕容公子,身体扭成了几股,靠着公子手臂不依不饶:“慕容公子对奴家不好,奴家也想伺候公子喝酒嘛。”慕容公子淡淡一笑:“花姬心意在下领了,只是我胸口有伤,不能动了凡心,惹了情思。”他又喝了一小口酒,眼风瞟了瞟我,一副“人在花丛过,片叶不沾身”的姿态,满脸得色,令我汗颜。
这慕容公子定是见多识广,所以身边有美女撒娇,他会不闻不问,丝毫不动心。哼,他到底见识了多少这样的女子了?
月公子暗暗观察了一下慕容公子与我,微微一笑,顺手抱住了花姬的细腰,花姬佯装无力,扑到在月公子的怀里,满脸羞红,做足了小女子的媚态。
月公子哈哈大笑,用手捏捏花姬柔嫩的小脸儿:“妹妹高山峡谷,波澜壮阔,哥哥的一切都是妹妹的,一定由表及里奉陪到底。妹妹喜欢什么,哥都满足。”花姬扭股糖一般在月公子怀里扭动了几下,颤声道:“妹妹不贪心,哥哥的四分之一是妹妹的就好。”月公子朗声大笑:“只要花姬愿意,都是妹妹的也可啊。四分之一怎么划分?五马分尸?上还是下?左还是右?里还是外?皮还是肉?”
花姬连忙捂住他的嘴:“呸呸呸,不许胡说,那花姬就不推脱了,妹妹我啊,把哥哥都要过来。”两人的嘴腻在一起,花姬的呻吟声不断传来。
月公子与花姬调情,我听在耳里,颇觉难堪。偷偷看向慕容公子,见慕容公子一脸淡然,在照顾蕊姬吃东西。嘿!我的心口有些气闷,这个慕容雪,当着我的面居然与别人如此亲近,眼里到底还有没有我啊。
耳边又传来月公子时断时续的浪荡笑声,我抬头看,见花姬正躺在他的腿上,承受着月公子自上而下的亲吻。她的衣领尽数敞开,前胸尽露。月公子假意威胁道:“花姬若再不从我,我就用舌头喽,上中下,上下左右……”惹得花姬娇笑连连。
我面红耳赤,忙低头假意吃菜。听得慕容公子尽力减小的咳嗽声,我偷偷看向他,发现他也正偷偷看向我,满脸挪揄的神色,眼睛贼溜溜发着亮光。
这个家伙!他居然在暗地里观察我,嘲笑我!
“清公子为何发呆啊?是不是对这样的场合不太习惯呢?”月公子抬起头,满脸醉意,眼睛荡漾着春情:“我可以给公子口口相传,面授加口授,我们可以面面相觑,心心相印。”
听着月公子颠三倒四的告白,我的心里七上八下。这月公子太直白,我总算知道了他“男女通吃”的意思了。我皱皱眉,强压住恼怒,冲月公子一举杯,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近朱者赤,近清者痴,清公子与在下琴瑟和鸣之日应该屈指可数了吧?”月公子高高在上,得意非常。身边的花姬面容逐渐端正起来,起身整理了一下鬓发和衣领,她终于知道了月公子此次夜宴意欲何为了。
夜色渐浓,听打更的声音,应该是戌时已过,慕容公子渐渐有了醉意,我也是有些微醺,这葡萄酒后上劲,喝的时候倒是没有什么,甜丝丝的,入口味道极佳。
自刚才被明姬突袭之后,她再以同样的方式劝酒,我坚决不喝了,眼睛看着食案上的菜肴,心里盘算着如何尽快回客栈,慕容公子想必也是如此,他也有些坐不住了,本来嘛,他的身体还是不能劳累的。
可惜月公子兴致正浓,他摇摇晃晃走下榻来,到我的食案前站定,眼睛迷迷蒙蒙看着我:“清公子,不知道为什么,我每次看到你都觉得特别亲切,心里舒服得要命。不要以为在下是粗鄙之人——别急着辩解,我从你看我的眼神里能读出你心里所想。不过,我不介意,说在下饱读诗书,在下不敢当,说在下有大将军谋略和治国的方略,在下当仁不让。有朝一日,清公子会为认识在下而感到荣耀。”
他夸张地向我深施一礼,大大的袍袖挡住了他的头脸。我欠身还礼,心想这人真怪,他有朝一日做什么,与我何干。我只当是醉话听了,可面子上还是恭谨地应着,心里却很是别扭。
他走到对面的编钟架前,这编钟架两端是两个青桐制的仕女和几根木柱支撑,上下共分两层,高约二米左右,全长约七米。最上层为钮钟,中间的是甬钟,全部为青桐制成。甬钟的排列由小到大,音色也由清脆到雄浑,音调则由高音到低音。木架上,有几只丁字形的木槌,桐木制成,用清漆漆过,很是圆润。
月公子抓起两只木槌,挨个编钟敲打了一番,编钟的声音荡漾开来,如一圈圈涟漪。我精神一震,看月公子敲击编钟的手法,此人定然颇通些音律,会些编钟的演奏技法。
月公子站定了身形,稍微沉了一下气息,左手举起木槌,尝试着在定音的编钟上敲击了一下,金石之声破空而来,余音悠荡,颤动人心。他摆开长袖,手臂伸展,单击、双击、顿击、汩汩声音的泉水奔袭而出,或顺流而下,或遇阻低回婉转,各种声音在空间中回荡,他敲击编钟的身形也仿若舞蹈,左奔右突,袍袖上下飞舞,身形晃动,裙摆摇曳……
他还适时加入了摇击、划奏,舞奏、复奏……一曲磅礴大气的乐曲在他的木槌下恢弘而出,闻之或可见千军万马,或可见万里山河,实为帝王气魄之凝聚。
我内心一震,都说音乐之声为人的心声,这月公子什么来头,他的乐曲中怎么会让我有龙腾九天的幻觉?难道他心怀的是全天下?我摇摇头,以他好色爱玩贪图安逸的性格,他不是能角逐极致富贵的人选。我想到此,对自己刚才的分析摇了摇头加以否定,微微一笑——月公子的才华初露,便可见不凡,看来,我还真不能小觑了他。
慕容公子也是听得如痴如醉,他频频举杯、不住点头。
几名舞姬离开食案,在地中央挥舞着长袖舒缓起舞,六只长袖在空中交汇、散去,如水波荡漾,如彩虹在空中游动。配合着月公子编钟的悠然回声,我的心思沉静下来,人生还很长,不急于一时,听够了再想着离开也不晚。
许久,月公子停止了敲击,编钟的声音如绕梁般,在耳边身边回荡了一些时候,悄然隐退,终于沉寂在门外的夜色中了。
月公子接过四喜递上来的湿巾,胡乱擦了一把脸,他回转头来,眼光向我脸上扫过来,见我的表情痴迷,他很是满意。
折腾了一番,他的酒也醒得差不多了,他深深看向我的眼神,有难以掩饰的欲望,有求之不得的苦闷,有被我表情赞美的快乐,有令我沉迷编钟音乐的自得——总之很是复杂,让我猜不透他心底最真实的想法是什么。
“酒残菜薄了公子,要不要让人给公子换些热菜新酒?”四喜体贴地询问月公子。
月公子重又坐回食案后的宽榻上,淡然摆摆手,斜倚着凭几,抬眼看看我,面色凝重了许多。
“牵挂何曾鱼雁多,诗自无歇,爱自无歇。人生几度弄春波,聚也折磨,离也折磨——这是我前日偶得,清公子点评一下如何?”这突如其来的含蓄的挑逗,让我血往上涌,瞬间我的情绪便不再平稳。慕容公子轻轻咳了一声,我偷偷一望,他面色沉静如水,丝毫没有波澜的样子。我定了定心神,细细一想,月公子今天只是语言上稍微失了些分寸,行为上还是比较君子的,我若离席而去,倒显得我小家子气了。
我平复了一下躁动的心情,脸上绽放一个大大的笑容,对月公子一抱拳道:“公子出口即是锦绣,在下实在佩服。”
“哦?”月公子眼前一亮,身旁的小厮赶紧将酒满入耳杯中。月公子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他正待说话,门外四喜小声叫了一声“公子,请移动尊驾借一步说话。”月公子皱皱眉,起身走出去,身影随着四喜融入了夜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