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虽熟知老猎人的捕蛇技巧,对那“盘龙剥丝阵”也有一二分的了解,但现在被那绿水蚺紧追不舍得一阵追赶,我们四个急急如丧家之犬,根本腾不开手去削那些树木,做那剥蛇的大阵。
大炮看绿水蚺被浓烟熏得蜷缩成一团,我却在一旁发着愣,伸手推了我一把大声喊道:“还等什么,兄弟们,撒丫子跑啊!”
我听大炮这么一喊才想起来那头绿水蚺还在我身边,回头还想看看我那把工兵铲被巨蚺扔到哪里去了,大炮突然从后面拎着我胳膊,拽着我就疾奔起来。
我一边跟着大炮往前跑,一边纳闷着问大炮说:“我说炮爷,我身边就一件防身家伙,还没捡回来呢,你急着拽我干什么?”
大炮听我说完,脚下丝毫没有停顿,喘着粗气回答说:“贱贱啊,平时那舍命不舍财你说的都是我,如今你怎么也犯起混来了?咱们小命都快没有了,还要那玩意干什么。”
大炮平时虽然每没条没道的,但情急之下说的似乎还有那么几分道理。我听他这么一说心里索性也一横,心想那工兵铲丢了就丢了,大不了一会我去折条枯木枝,凑合着用算了。
我们四个吃了绿水蚺两次亏,差点把命都搭进去,这会瞅着空挡跑出来,一路只恨爹妈少生了两条腿,直跑得跑不动了才停下来喘口气。
墩儿在最后,转头看了一眼,发现绿水蚺没追上来,一屁股就在地上坐了下来,嘴里抱怨道:“哎呀,妈呀,累死,累死墩爷了。”
我也累得不行,赶忙扶腿弯腰停下来喘了口气,可抬起头一看,我们这没头没脑地一阵狂奔居然又跑回营寨里来了。
不过这次我们没看见塔楼,拒马一类的东西,想来这个营寨是四门大开,我们从别的寨门闯了进来。虽说“好马不吃回头草,好汉不走回头路”,只是眼下我们也别无选择,身后那头绿水蚺虽然暂时不见了踪影,谁知道它会不会就在后头等着我们。
我们四个都没有胆量再走回去,休息了一会,就准备穿过寨门,看看能不能寻一条路能够穿过营寨。谁知我们刚走进营寨,居然发现前方没了建筑,四处坦坦荡荡的,眼前居然站满了密密麻麻的人。
我们都在营寨中夜宿过,心知这大山中的营寨里除了一些飞禽走兽,除了我们四个连半个人影都没有,这一会突然窜出这么多人来,难道是大白天活见鬼不成?
大炮还当自己跑蒙圈了,揉了揉眼睛就在那数起来,一个两个三个足足数了百来号人,到最后都数懵逼了。这时突然吹来一阵凉风,我禁不住打了一个寒颤。借着那风劲,我闻到一股硝石的味道,心想这大白天就算活见鬼了,但也没听谁说过鬼出来还带着硝石火药的。我赶忙支会了大炮墩儿和祥子一声,四个人大着胆子就向那群人走去。
等我们走过去一看,才发现这是疑心生暗鬼—自己吓自己。面前哪些是什么人啊鬼啊的,全都是些木头桩子刻成的假人。
不过这些木头桩子倒是刻得有鼻有眼的,连手臂四肢都做得和常人一般。那周身都用漆蜡打满了,离远了一看和真人确实没什么区别。
那些木人结成应敌的阵势,当头的两个手里拿着草垛藤牌,当中还有人执着旗枪,两边全是横刀挺枪的木人军士。
我们见那些木人全是些死物,越看越起劲,不由得就走入了军阵之中。大炮一边看一边还觉得新奇,伸手摸了摸那拿起旗枪队长模样的木人对我说:“贱贱,咱们四人就属你知道的多,你说在这地上树这么烂木头有什么用?要我看这古人的脑子就是不行,都说种豆得豆,种瓜得瓜。种这么多木头人难道还能长出真人来?”
大炮一句说完,见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可以拿,觉得还不解气,又接道:“依我炮爷的智商,我就在这埋它几坛子金元宝,等明年开春啊,能生出两坛子来。”
墩儿听大炮说完一摆手回道:“哎,炮爷,话可不能这么说。像复活节岛上的石像和淮河岸边的望夫石,那都是古人的智慧啊。咱们眼前这些木人虽然看上去体型小了些,但还好胜在量多。等我们回去了向教科文组织一申报,多多少少也算个古代遗迹什么的。到时候票子少不了,没准这些木人群还得以我们的名字命名。”
说了一半又摸了摸肚子低头谄笑道:“嘿嘿,到时候你说我们该给它起个啥名呢?你们说叫古墩木像群怎么样?”
我看他们俩也说得差不多了,心想这才逃出虎口,这两只懂得礼义廉单独忘了耻的家伙已经开始做春秋大梦了,不禁回口道:“墩爷,什么古墩木像群,我可没听说过啊。不过墩木没有,墩布倒有一条。要不我拿来给你擦擦嘴脸,顺便也明明心?”
墩儿听我这么说赶紧摆了摆手,把屎盆子转手往大炮头一扣说:“想我墩爷也是堂堂七尺的男儿,怎么会跟那些黑不拉几的胖子一样见钱眼开的操行。要是论正直的名节都能在鳌江上立一块贞洁牌坊了,我就是见大家一路劳顿,说个笑话给大家解解乏。见笑见笑。”
大炮一向是披着牛皮—不认脏,听墩儿这么说是九十九个不情愿外加一分不乐意,把那身子往木人身上一靠搭腔道:“哎,墩爷的操行那一向是一雷天下响—处处皆知。别的我就不说,单说这木人的事,就兴墩爷你讲个笑话,不许我大炮给大家逗个乐…”那话还没说完,那靠着木人的身子又加重了几分力,我们只听见“格达”一声,那木人身上仿佛有什么机括一般,突然开始响起来。
那一声“格达”我们四个人都是听得清清楚楚,等我们转头去看,大炮身后的那个木人不知道什么时候突然开始诡异地动起来。那涂了漆的面目看似似笑非笑,手中的枪旗就向大炮头顶落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