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荣听罢,心头涌起了一股怒火,这位老仵作,生性耿直,为人坦荡,从来见不得营私舞弊之举,没想到居然有人行贿到自己头上来了。来人见李荣沉吟不语,还以为他是见钱眼开了,往前凑了几步问道:"班长意下如何?"李荣等来人离自己只有半步远时,猛然伸出右手抓住了他的脖领,双手往上一提,已把来人咽喉扣住,跟着扬起左手,左右开弓两个大嘴巴,打得来人"哇哇"直叫。李荣头上青筋崩起,气哼哼地说:"大胆的无赖,竟妄图用钱买你爷爷来了,你就不怕王法吗?我李荣当了三十多年仵作,从没见过你这样明目张胆行贿的歹人。"说罢把桌上的一封银子一掌扫落,吼道:"拿上你的臭钱,给我滚出去!"
两天以后,风和日丽,汤应求带着李荣等人来到了河滩尸场。由于知县有令,地保已派人把尸体周围用草绳拦了起来,三四个村民守护在现场,不敢离去。草绳圈外围了一大群看热闹的老百姓,看见汤应求的轿子到了,百姓们自动让开了一条路。汤应求下了轿,先环顾了一下四周,一下子就在人群中发现了一张十分熟悉的脸--"杨五荣"。他心中叫了一下这个名字,却发现五荣双眼哭得通红,正分开人群要往圈里闯,嘴里喊着:"姐姐,姐姐,我那苦命的姐姐!"在杨五荣旁边,有一个衣着华丽、戴相公巾的秀才,正扶着他劝解。汤知县认识这个秀才,那是本县生员杨同范。为了维持秩序,随从的衙役们已经亮出了刑具,老仵作李荣却解开了带来的小包,往外一件件地拿验尸工具。汤应求这才把目光转向绳圈中央的尸体,只见尸体腐烂,手脚都有被野狗撕烂了的痕迹,面部早已烂透,连男、女都分不出来。
阳光下,成群的苍蝇在尸体上飞来爬去,尸体发出了一股奇臭,令人掩鼻。汤知县看了李荣一眼,李荣会意,戴上了一副皮手套,把怀里藏的一瓶酒取出来,倒在手套上,然后阴沉着脸,向尸体走去。杨五荣见李荣走近了尸体,猛然分开众人跑过去,趴在尸首上面声嘶力竭地哭起了姐姐。李荣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他伸手把杨五荣拉开,冷冷地问:"你怎么知道她是你姐姐?"五荣哭道:"姐姐离家前穿的是细麻衣服,为的是到婆婆家侍候婆婆方便,现在尸身上穿的也是细麻衣,而且花纹也对得上。"说罢拿出一块撕下的衣服布递给李荣,补充道:"班长请看,这图案一样不一样?"李荣接过布来与尸身上的衣服残片一比,果然一样,就将其收进了验尸包。杨五荣又"咚"的一声给李荣跪下,哀求道:"请班长和老爷为民做主,严惩凶犯。"
,,0,0,李荣似乎没有听见,走到尸身前面,用铜尺量了各部分尺寸,又拿出银针探入死者喉咙,那杨五荣又哭喊着:"班长手下留情。"而李荣的银针已经取了出来,没有发现银针变色。他又往尸体的其他部位查了一下,站起身来,恭恭敬敬地走到汤应求面前禀报道:"禀大人,死者系一个童子,男身,乃病疾而亡,死的时间大约在两个月以前,与杨五荣无关。" "啊!"刚才还蜷伏在地上的杨五荣,听罢扑过来说:"你妄断,死者明明是我姐姐,你为什么说是男身?"李荣瞟了他一眼,根本不予理会,对汤应求说:"大人是否打道回衙?"汤应求还没说话,闪在人群中的杨同范却挤了出来,气势汹汹地对李荣说:"这样一个重案,怎能被你三言两语就定出结果来?"然后转过身对汤应求说:"生员杨同范,久知杨五荣之姐被人杀害,今五荣好不容易认出亲姐姐,大人不给他做主,反而轻信仵作妄词,叫全县百姓怎么心服?"杨同范这一喊,立即有六七个看热闹的百姓也跟着哄了起来。李荣却不客气地对地保下令说:"尸体可以就地深埋,勿使野狗再扒出来。"杨五荣、杨同范带着一伙人极力反对,汤应求见双方争执不下,只得下令暂将尸首停放起来,容日后复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