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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赤龙吞噬

浓厚的云雾堆叠在空蒙的天际,摇曳的残阳仿若风中烛火,极尽可能的释放着最后一抹光辉,映射出百鸟蜷巢的斑点身影。

赤阳城外西侧,不足十里之距,乃是南际山脉所在。此时南际山,侧峰枯木岭,幽深狭长的鬼啸峡谷内。一声沉闷的撞击,震得大地颤动连连。

陆阳正值春梦无边,心弦突兀一跳,猛然睁开双眼,刺目的光华斜斜落尽瞳孔,感觉极为不适。伸手揉了揉,忽然意识到眼前景象似有异样,慌忙翻身坐起。入眼处,皆是一些衣衫褴褛的少年,或横七竖八昏迷倒地,或骇然盯着前方。

霞光映射下,那种深深刻在眼神中的恐惧,让陆阳心底没来由的轻微一颤。

依稀记得昨日入夜时分,自己尚躺在赤阳城角落里躲避夜寒。可如今.....陆阳环顾四周,数十丈高的岩壁仿若剑削刀割一般,沟壑纵横却笔直挺立,将四周完全收缩。

而峡谷末端,一头完全没有概念的异兽昂然挺立。身高足有五丈,青黑色的皮肤折射着金属般的光泽,骷髅一般的头颅上,脸颊两侧生出一对青黑色的尖角,向内微微弯曲;深深凹陷的眼窝有藏青光芒闪烁,逼人心魄。

“这TMD是什么鬼东西?”陆阳盯着异兽,双眼发直。

只见异兽引颈嘶吼,直如万鬼齐啸,阴历可怖。随之双手紧握,合在一处。许是拳头过大,重心不稳,普通一声趴在了地上,一阵剧烈的颤动再次传来。

异兽在人前出丑,也不知它那张脸是何神色,估计早已成了酱紫,乌拉拉的一阵狂吼,将前后左右凸起的岩石悉数打碎。

陆阳何曾见过这般狰狞异兽,心中难免有些惊惧。转头环视左右,并未发现藏身之所,目光所及,却瞧见一十六七岁模样的女孩,眼眸冷然,神色镇定,在这恐惧大潮之中显得十分突兀。

腥风激荡,于她而言,仿若无物。唯有的,只是眼瞳之中凝入的那道狰狞身影。

陆阳自认心理素质过硬,在瞥见异兽时仍不免心中惴惴。是以女孩面上的神色让他颇为吃惊。

啪的一声炸响传来,却是异兽恼羞震怒,一拳打在了岩石之上,碎石四下激射。眼见一块碎石在撞击岩壁后弹射而回,不偏不倚,向着女孩面门激射而去,而女孩依旧盯着前方,视若无睹。

“这鬼东西有那么好看吗?”眼见出言提醒已然不及,陆阳提气纵身一跃,奈何周身气力虚浮,浑若无力,速度亦慢了不少,方落到女孩身前,后背便被硬物击中,如遭重击,气血一窒险些昏死过去。

陆阳翻身坐下,冷汗涔涔,显是伤的不轻。而女孩此时方才回过神来,似是意识到先前险状,轻呼了一声,伸手欲要查看陆阳伤势。

陆阳挤出一丝苦笑,摆了摆手,道:“无碍。”随后停顿片刻,有些困惑的问道:“看你方才失神的样子,似乎识得此物?”

女孩秀美紧蹙,面色阴寒的盯着不远处的异兽,恍若未闻。

顺着女孩目光,只见异兽狂性大发,扯过一少年,恶口大开,一团青色光华自兽口吞吐而出,逐渐将少年包裹其中。不多时便见亮白幻影自少年体内汲取而出,如流水一般缓缓涌入异兽之口。不消片刻,亮白幻影消失于无,青色光影亦随之寂灭。异兽一声低吼,用力将少年甩在地上,兽足碾压而过,登时血肉模糊。

陆阳看得心中抽抽,倒吸了一口寒气,低骂道:“这凶残玩意,该不会是吸血鬼吧?”

女孩听得陆阳言语怪异,神色略微一愣,疑道:“你......你不是赤阳城人?”

“这个....?”陆阳神色闪烁,支吾了两声,却不知该如何回答。

一个月前,他不过是大天朝一小小居民,熟睡中,灵魂被奇怪阵法召唤至赤阳城外,肉身重塑。一想起被召唤之事,陆阳心底就会萌生骂娘的冲动。以前总觉得小说中召唤什么的最带感,然而到了自己身上却是被别人召唤。被召唤也就罢了,事前竟也没个征兆什么的知会一声。

“算是吧!”陆阳低低答道。当日被召唤之时,那紫红阵法就刻在赤阳城外的南际山处,说是赤阳城人虽然有些鱼目混珠之嫌,却也合情合理。

女孩并未追问,顿了一下,似是想起方才陆阳所问,低声说道:“此物乃是欧阳家圈养的噬魂金弥,是罕有妖兽,专司吞噬星魂。”

“欧阳家!”陆阳心底念叨了一遍,诧然道:“以活人饲兽,行如此伤天害理之事,难道就无人制止?”

女孩摇了摇头,语气有些冰冷,一如此时体内那颗冰冷的心。

“欧阳家少主欧阳旭升天赋异禀,被世外仙宗炎云宗宗主凌霄阁收为关门弟子,此等荣耀,奉天府内莫不争相巴结。制止?似我们这般孤儿,弱小的如同蝼蚁,连最起码选择生存的权利都没有,又有谁会为了我们得罪欧阳家?”

说至最后,女孩悲从心生,双眼潮红,神色黯然,隐隐有心灰意冷之意。

陆阳原本就血气方刚,最是见不得有所依仗便如螃蟹一般横行霸道,此时豁然起身,道:“残杀他人饲养异兽,如此之人,就该当让他体会一下相同滋味,看他又是何感受。”

说完,俯身拣起一块尖锐的岩石,紧紧攥在手中,回头看了看神色略显茫然的女孩,问道:“你是打算放弃,生死由天了?”

女孩一震,急忙摇了摇头。

沉吟片刻之后,抬头凝望着陆阳,神色已不似方才失落,竟有几分坚毅之意,缓缓起身,轻声道:“今日恩情,岩露至死不忘,不知恩人名讳能否相告?”

“恩人二字莫要再提,在下陆阳。”

“谢谢你,陆大哥。若不是你,只怕我心已死,弟弟之仇便再无机会得报。”

听岩露这般一说,陆阳心中讶然,轻声问道:“你弟弟?”

“弟弟一年前就死了,为了探得死因,我查了整整一年,终于抓住了欧阳家这条线索,刚想一探究竟,却不料......”岩露长吁一口气,环视四周,继续说道:“却不料被抓来了这里!”

“怪不得第一眼见到你时,觉得你神色古怪,噬魂金弥兽的事情,你也知道的这般清楚,原来如此。”陆阳点了点头,“既然大仇未报,更不可轻言放弃。”

岩露嗯了一声。

幽深狭长的山谷,有冷风吹过,血腥之气扑鼻而来,心神亦随之轻轻震颤。

陆阳似是想起什么,突然回身问道:“欧阳家圈养这么个玩意儿,有何用处?”

似是未料到陆阳会有如此一问,岩露略为一滞,有些不确定的说道:“听闻上古传说,噬魂金弥兽可幻化成为神兵——天噬,若传闻不假,欧阳家定是为此。”

“天噬?”陆阳心中愕然。噬魂金弥兽乃是一头妖兽,有血有肉,又如何能够幻化成为神兵?如此匪夷所思之事,果真离奇得紧。

岩露顾不得陆阳吃惊,探手入怀取出一枚天印晶石递到陆阳面前,“我们中了散劲的迷药,用这些恢复些体力,说不得能助我们脱困。”

陆阳盯着天印晶石滞了一下,随即亦不客气,伸手接过。

天印晶石上两道浅红色印痕如流光一般滑过。

混迹如此诡异世界一月有余,陆阳了解到,在这方天地之中得天独厚的存在着一种晶石,这种晶石上有着无法解释的符印,被唤作天之印记。符印的多少标志着晶石内蕴含灵气的多少,也标示着晶石的品阶。

说话这么一会儿功夫,噬魂金弥兽又前行百丈之距。

骤然一声嘶吼,直入灵魂深处。

在枯木岭外围,隐约能听得一声咆哮,而那哀嚎之音仿若散入风中,消于虚无。

一锦衣缎带、玉佩贴身、手执暗黄折扇的少年,剑眉高耸,脸若冰霜,冷冷端坐在人工打磨而成的岩石上,双眼似有冷寒,紧盯着鬼啸峡谷方向。一如书生一般,斯文儒雅,弱不禁风。初眼一看,甚难有人能将其和圈养噬魂金弥兽的狠戾之人联系在一起。

此人正是赤阳城不世出奇才欧阳旭升,人颂冰心公子。

欧阳旭升背后垂立三名大汉,黑衣劲装,褐色腰带束身,神情似是在刻意模仿欧阳旭升,肌肉横生,却装出一副黛玉之态。

右侧站有一位胡须花白的老者,面色凄然,眉心紧皱。不多时,俯首低身,凑到欧阳旭升耳边,颤声道:“少主,十多条人命会不会太多,不如留些活口。”

老者话未说完,正在摇摆的折扇顿时停在欧阳旭升手中。苍白的面庞缓缓转向老者,双眸如罩寒霜。夺人心魄的阴寒使得老者内心猛然一颤,惶恐不已。

欧阳旭升注视老者片刻,旋即开口说道:“羸弱蝼蚁不配存活于世,与其苟且偷生,不如饲养噬魂金弥,实现他们唯一的价值。他日神兵大成,他们亦会感到无上荣光。而我不过是帮这些懦夫做一个正确的抉择罢了。”

这般歪理,老者实难苟同,“可是”两个字刚刚滑到嘴边,迎上欧阳旭升的阴寒目光,又生生咽了回去。

“夜暮时分,待本少爷收了噬魂金弥,将山谷打扫干净,切不可留下任何把柄。”欧阳旭升不容反驳的言语,自口中缓缓吐出。

身后三名大汉立马低头诺了一声。尽管收拾残局极是费力,但他们毫无怨言。能够服侍在赤阳城甚至整个奉天府仅有的天才少年身边,内心的欣喜自是不言而喻。不只是在欧阳家,即便是在赤阳城的街道上,亦能感受到高人一等的尊敬。如此感觉,于他们来说,明显极为受用。

鬼啸峡谷内,陆阳和岩露撤到了峡谷夹道的最深处,距离噬魂金弥兽又远了一些,然而内心深处的惊惧之意却并未减少丝毫。

几名难以忍受恐惧折磨的孤苦少年,大吼大叫着四下冲撞,却无一例外的落入噬魂金弥兽之口。陆阳有心施援,却无力回天,只能在骇然、惊惧、愤恨之中,眼睁睁看着。

眼下如此情形,若是自己能够见到明天的太阳,已经是佛祖、基督、天主保佑了。

咬牙收回目光,然后学着岩露模样,盘膝坐于地上,双手合拢将天印晶石托在手心。意守丹田,心神合一。茶盏功夫,陆阳头顶不足三尺之处,赫然出现一条燃烧着炎火的虚幻赤龙,火焰映射的赤色光芒将陆阳完全遮掩。

天印晶石被虚空托起,缓缓悬浮到赤龙身前,只见赤龙巨口一张,天印晶石登时被吞入口中,紧接着晶石之内溢出浅红气流,凝入赤龙体内,赤龙光芒随之大盛,片刻后赤龙幻影一闪,失了踪影,独留一块暗淡无光的晶石,自空中跌落在地,摔成碎片。

一旁的岩露此时刚好结束炼化,正好看见赤龙吞噬晶石,啊了一声,惊惧莫名的望着陆阳,心头有千万种惊异,但却寻不得一字一词的头绪。

不知怔了多久,方才回过神来,疑声问道:“陆大哥,方才那赤龙便是你的星魂吗?”

陆阳点了点头。

“可是星魂不都和本尊一模一样吗,你的怎会如此奇异?”岩露盯着陆阳,难以理解。

陆阳自己亦不明白,茫然的摇了摇头,如实回答道:“鬼知道。”

岩露惊讶的望着陆阳,亦不知心中作何感想,但那面上惊异之色并未稍减。眼光触及地上的晶石碎片,似自语又似是询问,“仅仅被吞入口中,便吸纳了所有灵气。这般炼化之法,闻所未闻。”

陆阳自己亦觉得蹊跷,然而此刻却不是讨论此事之时,当下急忙转回正题,道:“眼下这个不重要,先保了小命再说吧。”

说话间,陆阳不停的打量周围岩壁。只盼能寻得一些落脚之处,攀附上去。只是目光所及,不免大失所望。

岩露翻手自袖间取出一柄短刃,低首皱眉犹豫了片刻,突然转手递向陆阳。

陆阳微微一怔,眼下非常时刻,若有此短刃防身,逃脱机会或许会更大一些。而岩露竟能转手相送,此番恩义取舍让他心中如有暖流划过。

轻轻伸手推回,陆阳扬了扬手中的尖锐岩石:“有此足矣。”

说话这么一会儿功夫,噬魂金弥兽已近眼前。目光所及,包括陆阳和岩露在内,峡谷内此刻尚能直立的,仅有五人。

只见噬魂金弥兽狂奔横扫,逼了过来,所过之处岩石崩裂,摧古拉朽。重拳之下,碎石呼啸,四散激射。陆阳和岩露体力恢复少许,躲避起来相对容易一些,但那三人多少有些舅舅不亲,姥姥不爱的,转瞬间便被岩石击中,亦不知死伤如何。

噬魂金弥兽扫过四周,鼻中喷出两团粗气,双眼青芒闪烁,幽幽转向陆阳。

岂料它死性不改,唧唧一阵怪笑之后,双手并在一起,尚未举过头顶,便哇唔一声,重心不稳,重重的砸在地上。

豁然跳起,如猩猩一般,捶胸顿足。陡然瞥见陆阳正盯着自己,嘶吼一声,双脚一踏,猛力跃起,右手成拳向着陆阳面门突兀砸来。

陆阳瞳孔紧锁,指着噬魂金弥兽喝道:“你TMD是自己摔倒的,关哥毛事?”

说话间,见噬魂金弥兽来时汹汹,陆阳顺势就地一滚,向着噬魂金弥兽后方滚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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