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小凡极不情愿的坐在李思琪身边,嘴巴依然是嘟嘟的撅起来。
李思琪的表情陷入了一种痛苦的状态,眉宇间堆起了一小撮的褶皱来,眼神与昏暗的夜色交融在一起变得越来越深邃:“我比你幸运,我有个不错的童年,从小我与你舅舅一起长大,虽然他只大我两岁但是他处处护着我。而你外公更是娇宠我厉害一些,当然你姥姥也是个不错的母亲,尽管他偏爱你舅舅多一些,总之小时候我们一家四口人过的很幸福。直到后来我和你舅舅都慢慢长大了离开我们那个穷乡僻壤到外面求学、参加工作以后这个家就变得聚少离多了,即便如此,每年的春节或者是假期我们都还是可以千里迢迢的从各地赶回家里吃团圆饭过团圆年的,你现在还小,不明白那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情,可是这所有的幸福都随着你外公的突然辞世而终止了。”
霍小凡不说话,她认真的听妈妈讲过去的事,外公去世的时候自己还小,她只记得外公是个慈祥的长辈。
“你外公活着的时候也是非常溺爱你的,直到你五岁那年,你外公在建筑工地上遭受电击,当场毙命。从来不知道在我背井离乡一年以后再见你外公居然是在太平间里,我永远无法忘记他那张被冷冻过的脸,我一个人在太平间里一跪不起,那是我平生第一次目睹亲人的尸体……”
思琪仿佛又看到了父亲当年太平间里那张结着白霜的面孔,微张的嘴唇,紧闭的双眼,铁青的脸颊,任凭她如何哀求呼喊父亲永远也不会再答应她了……当她和哥哥一起把父亲的遗体推进火葬场里的那一刻,平时强悍倔强的哥哥突然抱住妹妹嚎啕大哭……兄妹俩跪在地上一起把父亲的骨灰装进骨灰盒里……生离死别是一种何其残忍的现实,只是这些疼痛思琪不能也不想跟女儿表述。她努力扬起脸睁大眼睛控制着眼泪不要掉下来,天空已经完全黑了,空空的黑洞望不见底……
思琪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继续说:“总有一天你会明白,在生命里钱不是最重要的。你舅舅本来是个才华横溢的人,只因为他是兄长他主动把去美院读书的机会让给了我,就因为他学的东西少所以他才缺乏自信心,以至于在他没有理想的工作为了生计跑去建筑工地当民工,为了装货车用头顶板子磨掉了头发,为了绑钢筋扎伤了脚……你外公在建筑工地上去世了,万一你舅舅再在工地上出了意外,你说你姥姥偌大年纪承受得住吗?我承受得了吗?如果你舅舅和舅妈过的比我好,我自然是不会管他们何去何从的,而事实上不是这样的,所以我不能只顾我自己,我只想为这个家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女儿抬起脸看看妈妈,顷刻间她觉得自己有一位伟大的母亲。
“你看过蜘蛛侠吗?”思琪问女儿。
“小时候看过。”
“里面有一句台词:能力越大责任就越大……”
看守所的大门口,润石的电话响了,屏幕上显示着刘珊珊:“刘律师,你个大忙人怎么都不管我的官司了,最近都没有一点动静呢?”刘珊珊嗲着声音嗔怪着。
“你是被告,没有消息你急什么?反正孩子在你手里,他爸爸暂时又找不到你,你该干什么就干什么,不要想太多,有进展我自然会通知你的,放心吧姗姗!”
“那好吧,我听你的,你是当哥哥的,我的事情你可要上心呦!”一句哥哥叫的润石心都颤了两颤,这个小女人真是甜。
看守所里润石会见的嫌疑人是个三十多岁的男人,佝偻着背坐在润石的对面,耷拉着的眼皮里镶嵌着呆滞无神的眼球浑噩的看着润石,硕大的鼻孔朝前翻翻着露出黑乎乎的鼻毛。
“汪奎你好,我是你姐姐汪华委托的律师,我叫刘润石。”润石尽量语气平和的跟汪奎自我介绍。
“律师?我姐姐找的你?”听到来人是律师汪奎昏暗的眼神里闪出一抹希望的光来,佝偻着的背也好似直了许多。
“是的,我今天也是受你姐姐委托来见你,对于你现在的案子你自己有什么要跟我说的吗?”说着润石取得看守所的工作人员的许可把委托协议合同书和律师资格证展示给汪奎看。看见姐姐汪华的名字上摁着指纹,汪奎方才似信非信的用嘴角挤出一点气息来:“还知道找律师救我?”汪奎双手在脸颊上蹭了蹭,铮亮的手铐发出的冷光随着他的手腕上下晃悠了几下:“刘律师,能给我一支烟抽吗?”
润石点燃一根香烟递给汪奎,汪奎用嘴狠劲咬住香烟猛地吸了几口,眯着眼吐出一团团白雾,脸上露出享受的表情:“律师?听说你们能把黑的说成白的,把死人说活,是真的吗?用你那三寸不烂之舌是不是能把我说出去?”说完汪奎压低着嗓子发出哈哈哈的一阵狂笑。
“因为会见的时间有限,我希望你能正视我们的谈话,律师也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润石没想到汪奎是如此的不配合自己。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说的好听,你有没有受原告委托来害我?吃完了被告吃原告,谁不知道你们律师的伎俩,有没有人花钱贿赂你让老子早死?”透过缭绕的白烟那一双诡异的眼睛狠狠的盯着润石,仿佛有恶魔就要从那双黑洞里爬出来一样,润石打了一个冷战,低头在笔记本上记着笔记,内心深层的对话告诉自己要淡定。
“汪奎!无论你对这个世界有多大的仇怨,此时此刻你必须选择相信并且配合我,除非你放弃恢复自由的希望。”润石用严肃而低沉的声音说道。
“你想知道什么?”汪奎缓和了一下口气。
“齐娇芝是因你而死吗?”润石依然是平和的语气。
“是我杀死了她,只是我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她的网名叫金枝玉叶,嘿嘿金枝玉叶。”说着汪奎的嘴角轻蔑的撇了一下。
“你能跟我说说经过吗?”
“你怎么不像我的律师倒像提审我的警察呢?你在审问我?”汪奎的语气充满了敌意。
“我需要了解你的涉案过程,否则律师什么都不知道如何替你辩护呢?不愿意说你可以沉默,但是我还是希望你多说一些,因为你不该放弃任何一次可以自救的机会,不是吗?“
“是她自己找死,自己找死还不算,还拖累我!”润石记下这句话抬头看看汪奎狰狞的面孔,那杀气腾腾的凶光一下子穿透了润石的脊梁,使他不由得又打了一个冷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