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努力工作,对每一个人笑脸相迎,以礼相待,润石想让自己活出高质量的人生,他告诫自己,从前的所有都已经成为过去式,不会再去理会。可是一旦黑夜袭来,当熙攘一天的城市慢慢沉睡、安静下来,在这个四面墙围成的世界,他自己也变成了浓浓的墨色融进黑夜里,脑海中总是浮现出过去的自己,那些甜蜜的幸福与刻骨的伤痛交织在一起侵蚀着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让他倍偿这无以名状的孤独与悲伤。寂寞如一片黑色的睡莲,在无尽的黑色里。尽情的蔓延。
从记事起自己就是跟爷爷生活在一起的,童年的他不太懂为什么自己跟别的孩子不同?为什么不是跟在父母身边,为什么他是与年迈的爷爷相依为命?除了能粗茶淡饭的吃上一日三餐,那些所谓的父爱母爱在他幼小的心灵里面是从来不曾存在过的,父母犹如亲朋好友一样的存在,有着各自的生活,却仿佛那一切跟他毫无关系。当然,他们偶尔也会给他和爷爷一点生活上的贴补。直到十三岁那年爷爷病重去世以后,润石便开始了一个人的生活。一个人做饭给自己吃,一个人去学校上学,没有钱了就步行十几里山路去找父亲要学费和生活费,在那里经常遭到继母的白眼和冷嘲热讽,而他总是低着头无声的承受着。对于一个未成年的少年来说最害怕的是晚上一个人睡在那黑暗的小房子里,那时候的孤独里更多的是恐慌,这个世界是冰冷的,他总是缩在自己的黑暗里仰望着外面的人,外面的世界,大家似乎都过得幸福、美好、从容,那些有家庭温暖的同龄孩子们,他们有父母娇宠有兄弟姐妹的陪伴,他经常幻想如果自己变成那个他向往的人该多好,他不要一个人不知错的的面对这无休止的孤独,突然脚底下一滑,他的身体就从很高很高的的黑暗里掉进了万丈深渊,他惊恐的四处乱抓,想喊救命却张不开口……突然间猛的从床上坐起,原来是噩梦一场,真实的仿佛回到了灰色的儿时。润石放开手里的枕头用手背擦擦头上的虚汗,起身披上衣服下床,倒了一杯温水咕咚咕咚的喝下去,做了一个深呼吸仰面自叹:”鹿疑郑相终难辨,蝶花庄生讵可知。假使如今不是梦,能长于梦几多时。”
“大半夜你不睡觉也不让别人睡觉,想折腾死人吗你?”思琪被紫琼的圣旨电传而来,她眯着眼睛打着哈欠靠在沙发上:“可不可以人道一点?你有人养着不用工作,我可是干了一天苦劳力好不容易睡个好觉,你还把我招到这来陪你,我的天神啊……”思琪嘟嘟囔囔的发着牢骚。
紫琼手里捧着精致的茶杯,杯体釉面纹片大小相间,是哥窑瓷里上好的粉青,那还是志刚出差的时候带给她的:“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紫琼眼睛红红的显然是哭过的,小口小口的喝着正山小种。
“大姐,现在是凌晨两点哎,你竟然在这吟诗品茶,那不是越喝越精神吗?”思琪使劲睁开一只眼睛看看紫琼,疲惫的又倒在沙发里:“浪漫也可以,找你的志刚好吗?我不是同性恋,我喜欢的是男人,救命啊……”
“志刚又给我换了一辆路虎……”紫琼慢悠悠的说。
“那不是好事吗?要庆祝也要等明天好不好?我瞌睡啊?”思琪向紫琼求饶。
“志刚的媳妇要生二胎了……”
“……啊?”思琪一下子精神了,直挺挺的坐直身体,眼睛瞪得老大看着紫琼,紫琼往杯里续了半杯茶水继续慢悠悠的饮。
“紫琼!那你……怎么打算?”思琪一时间舌头有点不利索了。
“我能有什么打算?那是人家的事情?与我何干?”
“与你无关你大半夜闹腾我干什么?都是屁话!”思琪声音高了起来。
紫琼的眼泪刷刷的滴进茶杯里,思琪仿佛听见水滴溅起的噼里啪啦的声音,敲击她的心一阵纠结:“你别哭了,哭有什么用呢?离开他吧,听我一句劝紫琼,你还年轻,前途一片光明,不要守着一个有家的男人无止境的消耗自己有限的时光了,不值得啊!人家的日子越过越红火,你自己在这里独守空房,你何苦呢?”
“......”紫琼不说话,只是落泪、喝茶,连同眼泪一起喝。
思琪走到紫琼身边把纸巾塞到她手上:“他给你换车就是为了弥补你这件事的精神损失吗?你觉得值吗?”
思琪对于这个认识十年的闺蜜的感情是无法形容的,紫琼聪明,从她们认识起紫琼就一直爱跟思琪耍小心眼儿,经常会弄得她莫名的掉进她的小陷阱里,还好每次伤的都不重,思琪也尽力不去记得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毕竟她们是一起走过十年的朋友。曾经在紫琼的丈夫出轨的阶段,那时候紫琼怀孕三个月,老公日夜不回家,紫琼到处的去找老公,找不到老公她就来找思琪,那时候思琪经营着一家小饭店,她把紫琼安顿在自己的出租屋里,从饭店里一日三餐的给她送饭,那时候思琪看着紫琼润不禁风的身体,也曾劝她慎重考虑这个孩子的去留。最终紫琼还是坚持把孩子生了下来并在儿子三岁的时候与老公离了婚,分得一套都市村庄的房子,可是这套房子与婆婆家是对门儿。经常看见前夫与新婚妻子出双入对,紫琼实在无法忍受这种折磨搬到了单身公寓,从那以后的紫琼就变了,走马灯似地更换着男朋友,所有的生活开销也都是来自跟她相好的男人的给予,思琪见过年龄最大的比她的父亲还大,持续三年紫琼都没有工作过一天,每次思琪都劝她找份工作自食其力,而紫琼只是笑笑,没事的时候就去学弹琴、写字、开车……物质生活越来越高,直到结识志刚以后,这个多金男人对紫琼管的比较严厉,紫琼开始收敛自己的私生活了,而志刚也充分的去满足紫琼的物质需求,尽量给她最好的,条件是不许影响他的家庭,他是永远不会离婚的。紫琼也说到做到,从来不会主动联系志刚,任由他来去自由,思琪无法想像作为一个女人何以修炼成这般深的道行,要是换成自己会疯掉吧?想想女人的韧性与脆弱一样的可怕……
一曲哀怨的墨子悲丝悠悠响起,紫琼的琴声把她的思绪拉回到现实中来,看着紫琼抚琴的身影思琪的眼泪止不住的流了下来,为紫琼、为自己、为她们这苦痛孤独的人生……